众多美人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心潮澎湃的阿敏格撇撇嘴，“这些江南女子美是美，就是太瘦弱了些，恐怕抱在怀里一碰就碎了。”说完咽了口口水，光是选出来的这两个就已经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人，以他粗人的脑袋实在想象不出那秦淮八艳该是何等风姿。
纳兰明珠觑了他一眼，阿敏格自知失言，跪下请罪，多尔衮摆手要他起身。纳兰明珠含笑道：“各有千秋，不过阿敏格说得不错，这些江南女子美则美矣，就是太秀丽细致了些，不若我们八旗女子强健爽朗。”他猜测主子的心意说。主子向来喜爱满蒙女子，尤其喜爱那些精于骑射敢和男儿并肩的豪爽女子，王府里的福晋格格们也多是这种。
多尔衮淡然一笑，泯然不语。
暮春的风从雨花台的竹林中刮过来，从紫金山的峰峦上吹下来，被高大的蜿蜒的青色城墙割裂，带着六朝金粉气在河中打了旋儿，吹动舱外鲛纱飘动如蝶舞。
手中的茶捧到冷了，犹自没发觉，凑近朱唇低啜了一口，直到挑剔的舌尖传来淡淡的苦味董小宛才回神。
董小宛看着那艘乌木船说不出是惊还是喜，四年来第一见到亲人，虽然是只有几面之缘的皇叔，但也足够叫她心中起伏。这些年她虽然知道皇叔在金陵城组织了一个反清复明小朝廷，并称帝，却从未见面，一来她沦落风尘无颜面见亲人，二来她的身份和以后要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圆圆起身给她换了一杯茶，关切道：“小宛，你怎么啦？有心事？”
董小宛咬着唇叹了口气，半晌，道：“姐姐，我看到皇叔了。”
陈圆圆蹙眉问：“福王？”董小宛颔首。
陈圆圆把玩着手上的紫玉如意道：“大军压境兵临城下他还有心情来夺花魁？真是难堪大任！”她说的是手中掌握的情报，这次多尔衮轻车简骑而来，多铎在另一路率十万大军亦随后赶来，想来是要消灭福王残部。
她这些年以青楼为为掩护招揽的大批能人异士，一直在暗处活动，并深入北京各个王公贵族府内，主要以刺探消息为主，这些年与福王政权虽同在金陵，却从未有交集。因为她手中掌握的资料说这位福王无定国安邦之才，偏安一隅自过自的逍遥日子，似乎没有挥师北上的打算，且他手下臣僚之间矛盾重重、倾轧严重，相信不用清廷出手就不战而亡。而且这位福王极端好色，曾几次派人来不惜重金相见小宛一面，都被拒之门外，如今看来是冲着小宛来的。
“他有没有见过你？”
董小宛放下茶杯，拿起身边的剑用丝帕轻轻擦拭，“我十一岁的时候他曾带世子和嫡长郡主入宫拜谒皇后，皇后设宴款待，我与母妃陪宴，他盛赞我和几位皇姐美惠……想来是认识的……”
陈圆圆沉吟半晌，道：“那你打算怎么做？不能让他认出你来，我们四年来苦心孤诣布的局不能被他破坏。多尔衮已经来了，船上、水里、岸上护卫不少，不如借刀杀人……”
杀了福王说不定她还能把他的政权抢过来，他手下兵虽不多，但史可法是前朝名将，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那日后与郑成功在福建遥遥呼应，复国大业又加快了一步。
董小宛坚决地摇头，“不，他纵有千般不好终究还是父皇的亲兄弟，我的亲叔叔，我不能泯灭人伦拭亲。只需把他尽快送出城即可。”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多尔衮的手下，皇叔行事唯我独尊张扬铺排，今晚定是知道有清廷官员到场才稍微收敛，继续待下去难免不会出事。她了解姐姐的心思，但政权只要在朱家手里就好，并不一定非要握在自己手中。
陈圆圆低垂双目，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拨弄着琴弦调音，“罢了，这次就依你吧！只是你要明白事到如今你必须摒弃一切情爱，不论是亲情、友情、爱情、同情……，只有无情才能至刚至强，才能让你在那条路上不那么辛苦，无论是谁只要挡住你的路就必须毫不犹豫地踢开，否则这些年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董小宛点头，“小宛记下了，以后绝不再犯。”陈圆圆看着这个自遭遇国变以来就没有笑过的少女，硬如铁石的心肠软下来，隔着竹帘望着密密匝匝的画舫和画舫里充满期待的男男女女，叹了口气。
董小宛一扬脸，双儿走上前来，以手掩嘴小声在双儿耳边吩咐了几句，双儿瞪大眼不敢置信小姐的决定。“小姐，为了个不成器的叔叔您何必……”董小宛柳眉一斜，双儿立刻噤声退出船舱。
不久之后，中年文人打扮的福王急匆匆地上了岸，在数名侍卫的护送下上了马车，直奔“醉香楼”而去。董小宛的小婢居然来请他到“醉春楼”一叙，并且言明现在就去，他本就慕董小宛之名而来，如今艳福从天而降他哪有不去的道理？
这边刚有动静，竹船的多尔衮一个眼风扫过，阿敏格立刻呼哨一声，带了几名侍卫悄悄追了上去。
酉时，花魁大赛正式开始，秦淮河的花魁大赛颇有别致，由十位美人自行表演才艺，琴棋书画歌舞不限，才艺、容貌各占一半。评选方法更是于众不同，所有的观众都是评委，都可参加投票，而这票就是白花花的银票，才艺比试过后，十位美人各坐花台上，每人面前设一桌，有一名丫鬟点收票款，一名丫头统计誊写，最后以银票最多者获胜。而每位给美人投的银票最多的客人可获得一晚与美人共度春宵的机会。
春江花月夜，美人起歌舞。董小宛、陈圆圆、李香君、寇白门、卞玉京、马香兰、顾横波、柳如是，给秦淮河赋予了活色生香的美人名的秦淮八艳自成名起第一次同台聚首，让秦淮河的脂粉香延续了数百年久久不消弭，让秦淮河艳永留人心间，让秦淮河的歌永远成为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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