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缓缓升起,树枝上的喜鹊欢快的叫着,公主哼着小曲,替驸马穿着衣服。昨日的忧伤与不快消失殆尽。
“待会儿你去兵部见孙傅,我们就按昨天说的办!不管怎样,只要肃亲王妃在宫中,莲香妹子的冤屈就能洗清!”
“你现在去见香儿会不会引起怀疑?”
公主微微一笑,面若清风,“驸马糊涂了,她现在已经是才人,我去见她自然不必再偷偷摸摸!”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息一声,说“妹子虽不喜欢当皇兄的妃子,可是这个身份却能够保全她的命!”
“但愿吧!”他既无奈又担心,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关于香儿的!他不想隐瞒公主,但是这件事实在太大!如果让公主知道,莲香已经与昭延拜过堂,女儿都已两岁,她会怎么想香儿?一个女人的名声为大,这个秘密,他绝不会向任何人说,哪怕是带到地下!
兵部里的人忙的不可开交,若不是见到孙傅,三郎一定以为走进了画室,每一张能坐人的椅子上都有画匠作画,一旁还有两三个人忙着收。风卷着一副画到他脸上,拿开一看,竟是一个道士,还是个女道士。
“孙大人,什么时候也信道?”三郎嘲笑着,缓缓走进。
孙傅一脸的阴沉,而后又大笑,热情将他拉进仿佛两个人是很要好的朋友般。
“驸马来的正好!”他将三郎按到画师的座椅上,笑说,“我正愁着画不像这薛家女主!驸马总不至于记不得吧?”说着又亲自为其磨墨。
三郎爽朗的笑说,“好,孙大人既然不嫌我手拙,那我就画一张!”
他拿着毛笔一遍又一遍刮着多余的墨水,而后又认真的想着,孙傅见其认真的样子,欣喜的说,“皇上圣明!若不是让驸马一同办案,肃亲王的余孽真不知到何时才能抓住?”
“哼!”三郎冷笑着,满是嘲讽,别人不知道,他还不了解。当初,徽宗对肃亲王谋反之事十分愤怒,孙傅为了讨好皇上,抓的叛贼不下一百,徽宗一高兴赏了他一通,越发的得意,大言不惭地说,“一定将所有的叛贼铲除!”当年凡是与肃亲王府有一点干系的全都下狱,而莲香出钱资助肃亲王的账簿很容易就查出,即便那晚她不说那句话,孙傅也不会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京城首富参与谋反这是多么大的新闻,报给了徽宗,必然又是一番大赏!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这次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只要三郎能助他抓住薛莲香,现在对他客气礼让也无妨!所谓大人物不拘小节!孙傅一向这样认为。
三郎随笔一挥,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人出现在笔端,孙傅眼珠子都要迸出来了,发火道,“听人说你妹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你看你画成什么样了!”
三郎笑嘻嘻的说,“我这双手拿的是剑,杀过西夏人,如果我的画能像我武功这般出奇,那我薛三郎岂不早已名满天下!”
“你……”孙傅气的将画像撕得稀巴烂。
“孙大人,皇上派我们去找,为何你要将时间浪费在画像上?”
“哼!为何?难道你不知道?”孙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为何要知道?孙大人什么意思?”
“高!高!”孙傅咬牙切此的说道,“自八天前凡是贴在城中的画像都被人撕去,驸马岂会不知?”
“什么?”三郎未曾想还有人在暗中帮助莲香,但这个人是谁呢?薛家的人早已逃难去,方家的人为了保全自己,岂会趟这浑水,纵然昭刚对香儿还有情,但是芙蓉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要当爹的人是不会冲动的?即使要冲动,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这个人,三郎着实想不出!
他呆愣在原地,孙傅见他这表情,疑惑的问,“不是你?”
“是我,也不会等到现在!况且,我要这样做,岂不又有把柄落在你老人家手中?”
三郎微微一笑,足以令孙傅气个半死,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他还当做没事的人一样。脸一沉,阴阳怪调的说,“驸马,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若抓不住薛莲香,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皇上这次是认真的,薛三郎,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你妹的像画出来!别以为我不知,薛三郎是文武双全,画虽不能与当代名流媲美,手头功夫也不差!”
他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贪生怕死,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是不会讲亲情的。
三郎又笑了笑说,“孙大人难道不知画牛画马、画亭台楼容易,画人是最难的吗?况且如你所说莲香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那我就更画不出!所以,孙大人,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您请的画师身上!看来今日大人是不会出动人全城收查的,那我就先回府上,待那日大人有需要再知会!三郎一定尽心尽力帮助大人!”
“告辞!”他飘飘然地走出了兵部的门,潇洒的姿态,英俊的面孔令孙傅恨的两眼发红,如果不是他出现,嘉玲公主迟早是他的,“我看你这次得意到何时?哼!”
出了兵部,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天上的白云舒展着身姿,变幻着各种姿态。
不自觉地走到了薛家,牌匾上落满了蜘蛛网,转眼间,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他只远远地看着,仿佛这是一块伤心地不敢轻易靠近。
许久,他摇摇头,无奈地叹息。走了,一切都散了!
风无声的吹着,走在繁华的汴京街头,他只感觉到冷清。这世道,正在一点点变,多年前,谁会想到会有今日的家破人亡,他虽恨皇上毁了薛家,但是儒家的忠君思想让他又为皇上辩解维护,“皇上只不过是被贼人蒙蔽了双眼,罪魁祸首是孙傅!”他正想着,一阵风从耳边擦过,回过神来,手中有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肃亲王府见!”
自肃亲王被斩之后,府邸早已被封,这人究竟是谁?难道是肃亲王的属下?
他的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想当初是他护送肃亲王回的汴京,如今肃亲王已死,那些忠诚于他的部下一定会以为是他害了肃亲王,要不然,他为何没事?其实三郎心里又何曾没有疑惑,肃亲王起兵之事乃机密,若不是被人出卖,也不会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而此人能如风般将纸条放在他的手中而不留一丝的痕迹,便知此去若解释不清或许有去无回。手中的白纸条上的黑字写的那般潇洒,一定是个文学武功修养极高的人,但是,他犹豫着,而后故作轻松地一笑说,“反正早晚得有一死,况且他肯在暗处帮助莲香,我必要当面感谢才是!”
风簌簌地吹着,天气渐渐消去了炎热,瞬间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整片天地变得浑浊。肃亲王府门前的灰比薛家还厚,想当年,门庭若市,宾客满堂,今日断墙颓园,西风落日。
他身轻如飞燕,一跃飞入墙内。王府里的池塘,红花绿叶一片,亭台旁的拂柳依依飘动着嫩枝,有几只老鸦栖息在远处的榆树上,尽管是夏天,榆树早已叶落,只剩下光溜溜的枝干,宛若秋的悲凉。
此时有一人,带着破帽,身着黑色的衣服,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杂乱的头发掩盖着他的脸,手中的剑紧紧地握着,风吹过他的头发,露出一张狰狞的脸,但是那双眼睛却是那么的深邃与忧郁,仿佛只看一眼就能掉入无间地狱。他的打扮像一个乞丐,又像一个没有魂魄游走于人世间的躯壳。
他紧紧地盯着薛三郎,那双眼睛里满是怨恨与憎恨,但又有一丝的暖光。
“你肯来?”他的声音沙哑,就像风扫落叶般无声,但是三郎却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