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令人心碎,仿佛岁月的沧桑与无情都凝固在他的喉咙。当那一落魄的身形映在他的眼眸,心突地抖动了一下,这个人就如他的声音般怅然、凄凉。三郎盯着他就像一个浴血奋战归来的战士般,同情、心疼与佩服。“阁下,有何要事?”三郎彬彬有礼,无论眼前的是华服桂冠,还是衣衫褴褛,他总是很客气,这是一种修养。
那人冷笑一声,嘴角的寒光若冰霜。
三郎还是礼貌地作揖,躬下身子,道一声,“多谢!”
那人冷哼一声,“为何?”
“三郎并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却也知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阁下肯冒着杀头的危险撕掉皇城中的通缉!你帮助了香儿也就帮助了我!三郎自是感激不尽!但是我也知,今日你找我来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三郎并没有恐慌,纵然现在死,他也该知足了,此生只要香儿能安全的活下去,公主能好好的,他也无憾了!
“你不怕?”那人似乎不愿多说话。
“我知道你是为肃亲王之事抱不平!如果你要动手,我薛三郎奉陪到底!”他从一旁的柳树上折下一段枝条,指向黑衣人。
那人又是一阵冷笑,道,“温柔乡里呆久了连剑都不会拿呢?公主伺候的很不错!”
三郎吃惊又愤怒道,这个人对他的了解比他想象中的多,但是他决不能侮辱公主!公主在他的心目中是那么的高贵、贤淑、美好,就像一朵洁白的花。柳枝虽软在他的手里那般的坚硬,就像这软软的柳枝已经融入了他的愤怒,毫不留情地向黑衣人刺过去!
乌云已完全遮住了日光,肃亲王府瞬间变暗了,风簌簌地吹着,枝叶如银铃般响着,落叶随风飘向了天空,像一个个幽灵般伸向天空。说时迟那时快,三郎的枝条还未接近那人,一道寒光滑过他的眼睛,枝条已被削断,一只脚,如迅风踢在了三郎的胸膛,他的身子狠狠撞在了远处的树上,绿叶落在他的身上,他未来得及站起,锋利的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人像是受了刺激般,冲他叫嚣着,“如果不是公主伺候的好,你怎会忘记歃血为盟,忘记拿剑杀敌?皇家富贵,的确能令人折腰,但我万万没想到薛三郎这条汉子也会这样!”那人的声音嘶哑而又激动,听着三郎内心痛苦不已,他呆呆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是不是你出卖了王爷?”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溢着血丝,像一只狼,冰冷而又警觉。
“你到底是谁?”他离他那么近,那身形、目光多像一个人!“你是谁?”三郎紧张地问着。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但是你可以知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的眼睛冷酷而又绝望,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浑浊,无奈,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造就出这样一个人来?三郎看着他眼睛不自觉地红了,喃喃地问道,“是你,你是昭延?”他没有激动,也没有急于解释肃亲王的事,只想等他的一个答复。
那人将头扭向别处变得焦躁不安,手中的剑缓缓收回,而后摇头说,“不,我不是!”他的声音沙哑的快说不出话来,但是那熟悉的气息,三郎怎会忘记?他紧紧逼近道,“你若不是,为何会逃避!如果不是,大可光明正大的说不是!”
那黑衣人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转身,剑又架在了三郎的脖子上,眼圈儿更红了!“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吗?你现在已经沦为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有什么资格问我?肃亲王的事是不是你?”
“这么说你是昭延!”
他没有反驳。
三郎微笑着,“能死在你的剑下,我也无憾!”他昂着头,平静的说,“动手吧!”
“你……你还没回答是不是你?”那人不忍而又无奈。
“我若说不是,你又不相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没想到黑衣人的剑缓缓放下,盯着他那坚定的目光说道,“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你走吧!”
三郎看着他的样子,总不愿相信,一年的时间竟让他变成了这般样子,想着之前的他,英俊爽朗,深邃的目光中带着些寒,若秋风寂寥,如夏天的雨干脆利落。尽管三郎的娘也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但是丝毫不能影响他们的情谊。在征战西夏的三年里,每一天出生入死,每一次相互扶持,战场上的他那般的英勇,时间改变了他的容貌,改变了他的声音,沧桑、无奈,老天欠他的太多,欠莲香的也太多!
“这一年,你是怎么过来的?那一战之后,我们去找过,却没找到你!我还有你已经不在了,幸好!你还活着,”三郎的眼睛红了,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会流泪的人才是最无情之人。三郎与昭延皆是有情有义,所以不管外表装作多么的冷依旧改变不了一颗散发着人间情谊的赤心。“如果香儿知道你还活着,她一定很开心!她是对的,你还活着,她一直坚信你还活着!”
香儿,黑衣人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这一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给她一夜的暖床却让她苦苦等待了三年,如今他回来了,却不见当年的那个痴痴的身影。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红梅手帕,上面的红梅如血般红,三郎愣愣地看着那方手帕,莲香告诉过他,他把红梅手帕给了相思,而现在手帕竟然在昭延的手中,那么……翠儿已经带着相思找到了昭延,如果上次莲香能够出宫,那么现在他们一家就团聚了!可是,可是!他原本高兴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彷徨。
“她还好吗?”他的声音虽沙哑却还是那般的痴情。一句还好吗,已经将他所有的思念付诸中。相思,无尽的相思,明明就在咫尺间,只要三郎告诉他,她就在皇宫,只要三郎肯将莲香救出来,这一切都会改变。可是,他也知道,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假装不知道莲香的下落,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就像什么都没经历过一样。三郎忍着痛,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风吹着,天公不作美,电闪雷鸣,一场狂风暴雨即将落下,昭延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那力气仿佛能将他提起,一年没见,他的武功精进了不少。
“你是她的哥哥,为什么不能好好地保护她呢?”
“是,我是没用,是我不好!薛家出事太突然,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那时已经晚了!”三郎宁愿将所有的委屈都承受,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他告诉了莲香就在宫中,已经成了皇上的妃子,那他一定会拼了命去见她,但是现在孙傅已经在加紧追查莲香的下落,如果此时露出一丝的蛛丝马迹,那莲香的处境会很危险,所以他只能等着找到肃亲王妃将莲香的冤屈洗清之后,再打算让两个人相聚。三郎并不怕死,但他决不能让香儿有一丝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