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来京城的路上,遇到一个女子带着小孩乞讨,许是缘分,本是要擦肩而过的,没想到翠儿一把抱住我的腿,讨要钱,当我一回头见到那张脸,圆圆的可爱的脸,脑海里只觉得这个人熟悉,但是再看一眼她手里的孩子,孩子的眼睛是那么的漂亮,那模样跟莲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到了莲香,我便记起这个女子就是翠儿,当时翠儿并没有认出我,或许在你们的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加上当年脸上受了伤,我蒙着脸,而声音也因当年的流箭插在喉咙处导致声音嘶哑!”时间已经抚平了他的伤,他的情绪反而很平缓。
三郎在一旁听着眼眶湿润,没想到当年一战竟使他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三郎的心在滴血,当年如果不是他挡了箭,也没有他薛三郎的今天!想起,他满是愧疚!
“当我激动地拉着翠儿,她还以为我是流氓,可笑吧!当时我竟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留有刀疤的脸和嘶哑的声音,有谁会和当年风流倜傥的方昭延联系起来!”他拿着自己打趣着,倒是一旁的三郎听出一肚子的泪水,这一年他一定过得不好!
“当我露出脸的时候,你知道,自从受伤后我便不愿意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为了让她相信,为了让她想起我这个人,我解开面纱,将伤疤给她看,她不敢相信发着愣,差点将相思掉在地上!幸亏被我接住,那个小丫头一见到我并不害怕,反而盯着我咯咯地笑,那笑容很甜,你知道的,莲香笑起来的样子是倾国倾城的!此时翠儿满眼泪水地告诉我说,‘她是你的女儿,叫相思,是莲香为思念你而取的!这些年,她每一天都站在门口等着你回来!’可是,晚了,晚了!”他无声的叹息仿佛夕阳西下的无奈与秋扫落叶的凄凉!不知不觉,三郎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两行泪,他不敢再听,怕再听下去,他会说出香儿的下落,但是昭延却还沉迷于往事中,继续说着,“我一听她出了事,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但是还是晚了!”
三郎努力抑制泪水,许久才平静地说,但是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还不晚,香儿本来就是冤枉的,当初孙傅为了取悦皇上,极力地抓捕凡是与肃亲王有瓜葛的人,由于出事前的那一晚,莲香曾去看过肃亲王,当她从牢中出来,估计已经知道要出事了!”
昭延握紧拳头,骂道,“不可一世的昏君!”
三郎却极力纠正着说,“不,不是皇上,是孙傅!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居心不良的奸贼!他除了想借莲香的事来得到赏赐,还有,就是,因为我!”
“你?为何?”
“在我未回来的时候,孙傅已经向皇上递了四五道折子,要娶嘉玲公主,没想到好事被我破坏,他自然心存怨恨。所以就借着香儿的事来打压我,幸好皇上圣明,并未追究我的责任!”
“即便这样,昏君也难逃责任,如果她是一个明君的话,莲香怎会被冤枉!”昭延愤恨的说着。
“其实香儿她……”三郎极力为皇上辩解,差点供出,莲香已是皇上妃子的事。幸好,住嘴的及时。
“她怎么呢?”昭延此时却很敏锐,三郎有心事!
他苦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觉得香儿很冤枉!不过,有一个人能够帮助莲香洗清冤屈!这个人就是肃亲王妃,而且这个人就在宫里!公主这一段时间会经常入宫打探,争取在一个月内找到她!”
“一个月?”昭延有些不解。
三郎叹了一口气说,“皇上让我协同孙傅一起办事!”
昭延腾地坐起,抓紧他的衣服,愤恨的说,“你照办了对不对?今日你从兵部出来我还纳闷!”
“你跟踪我?”
“要知道你的下落何须跟踪?堂堂的驸马去哪儿不都是会引入注目的吗?”昭延难免会心有不甘,为何他还拥有美好的容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以及高高在上的身份,而他,什么都没有。愤怒、嫉妒的怒火燃烧着,最可恨的是他竟没有保护好香儿?亏他还自称会保护他一辈子!
三郎听出一番醋味,并未计较,要是换做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打击都会变得不正常,他缓缓推开昭延解释说,“我并没有帮助那贼人!对香儿的承诺我从没忘记,也不敢忘记,我娘欠她们母女的太多,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香儿周全!”
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会说话并且也是最能看出一个人是否真心。见他目光坚定,昭延的手才松开,并且愧疚的说,“我不该不相信你!”
看着他的样子,三郎没有责怪,尽管现在的昭延无论是容貌还是秉性都有了很大的改变。这次昭延回来,是他没有预料的!
辞别之后,他没有遮伞,任雨点淋湿衣服。
回到府里,公主打着伞在门口等着,一见她的模样,三郎立马收起忧虑,一个箭步跑到了檐下,公主心疼的说,“瞧你淋得!像只水鸭子!”
三郎笑笑说,“忘带伞!这雨说来就来,没有一点征兆!”
嘉玲望着这雨想起了奄奄一息的莲香,也感叹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愿老天怜悯,好人有好报!”
“你怎么呢?”三郎看出公主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地说,“你今日不是进宫见她吗?怎么样呢?”
公主矛盾着究竟告不告诉他香儿的事情,只好先微笑着将他拉进屋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雨点越下越大,远处的房屋树木已经被升起的雾埋没。公主站在楼阁上,倚栏伫望,三郎换好了衣服,从后面缓缓抱住她的腰,此时他的心是那么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愁与烦恼在看到公主的那一刻都消失了!如果这是一个温柔乡,他宁愿醉死在她的怀里。
公主双手合十摸摸地注视这远方,那是皇宫的方向。
“这在为谁祈祷呢?公主从不信佛,此时怎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呢?”三郎像个孩子一般依偎在她的肩头。
嘉玲公主眉头皱了又皱,回过头来,并未掩饰自己的忧愁。风吹着雨飘进楼阁里,公主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有没有准时吃药,为何咳嗽还不见好?”三郎抚着她的双肩缓缓走进了屋内,并找了件衣服披上。
嘉玲的愁并没有隐藏,像是故意让三郎看到。
“出什么事呢?”他隐隐地不安,莫不是香儿?
“妹子,出事了!”她很想说快却又说不快,明亮的眼眸里是同情是悲哀,一如平静的脸上泛起了泪花。
三郎一听呆呆地坐着,泪水淹没喉咙有些说不出来话,“你是说?”
公主拿着手帕擦着泪,看着三郎说,“本来我并不打算告诉你,告诉你只能徒增你的烦恼,可不说又觉得夫妻间若有事隐瞒总是不好的!妹子昨晚割腕自杀,现在皇兄还陪着,太医说,怕是活不了今晚!”
嘉玲公主纤纤细手如春日的阳光暖暖地放在他的肩头,泪水一滴滴从白皙的脸颊流在三郎的脸上,安慰说,“人都说好人长命百岁,我相信她一定能活着!”她这句话说得如棉花般软,是生是死怎是她说的算呢?无奈的命运怎这般令人愁?
许是今天的事情特别多,他的泪在看到昭延那寂寞落魄的身影时早已经流完了,此刻的他就像在那日的梦里,面对着香儿死去只能干哭。他紧紧握着公主的手,将她抱住,声音如昭延那般嘶哑地说,“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他痛苦地脸部抽搐。此时风更大,雨更大,屋内的窗户被刮得吱呀响着,宛若莲香死去,这些无感情的桌木都不同意。
然而三郎内心的痛苦与矛盾远不止这些,昭延死里逃生回到京城,他怎么能忍心让这对恋人从此阴阳相隔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外面苍茫的天地,大雨随着风刮进了房间,似老天的泪。
“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让昭延见莲香最后一面,哪怕是牺牲所有的人?”此刻的他变得不理智,心里如滚石般沉甸甸地,激动的荡着红艳的火花。他再一遍打量着公主,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那白皙的脸颊,若冬雪般干净纯粹,又如春风般温暖,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半眯着,宛若百花盛开的暖。公主的脸上泛着红晕,不好意思的低头说,“怎么老盯着人家看?”
三郎见到她的笑容暂时将所有的愁苦都忘记,既然暴风雨要来,他为何不能先享受暴风雨来临前的仅剩的温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