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太阳,天空也变得黯淡,被雨冲刷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若是平常,三郎一定会站在阁楼好好欣赏这一副‘烟雨京城’,但是现在他不能,就像秋天会落叶,冬天会下雪一般无奈,又不得不去做。
他打着油伞,缓缓走出了公主府,府前的两尊石狮已被洗得很干净。回头看一眼公主府,雨若珠帘挂在屋檐,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就像一座迷人的宫,是这人间最暖的地方,他的眼眶湿润,心里默默的说,“公主的恩情,三郎来生再报!”
只那么一眼,他决绝地离开,就像一个战士舍弃生命奔赴沙场般勇敢。可是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有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从门口走出,一直看着他离开!纵是磐石也不如她坚定不移,其实公主早已看出驸马有心事,毕竟莲香是他最爱的妹妹,他一定会做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个人也不是她一见倾心的薛三郎,所以,她假装不知道,只想站在公主府前如这石狮子般默默地等着,等着他回来!
汴京的街头本该是很繁华、很热闹,但是现在了无人烟,仿佛一场大雨就是一场灾难,一旦来临,各自飞奔。这世界无情事纵然很多,但有情之事并不少!三郎心中没有落寞,只有一股子火焰在燃烧,催促着他快些见到昭延,告诉他莲香的消息。
他来到昭延所说的‘蓬莱客栈’,并没有见到他人,相反在他的隔壁倒有几个怪异的人,透过门缝看见他们豪爽地拿着酒囊喝酒,一看就不像中原人,三郎虽是纳闷却未留意,就在昭延的房间等待着他归来。
然而时光点点流逝,外面的天阴雨变化不断,酒楼由热闹到寂静由寂静又到热闹,宛若走过一次轮回般,三郎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走着,连桌上的美酒都不能平复他的着急。
天色渐渐暗淡,昭延还没回来。
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从指缝中溜走,想阻止这无情的光阴却无法,一想到莲香活不过明天,三郎的心如万只蚂蚁爬,如在油锅煎。他的眉头紧锁着,仿佛这一季的愁都留在了他的心间。
一场大雨褪去了夏日的闷热,带来短暂的凉爽,转眼间,天已经黑透了!三郎很想去找昭延,却又不知该去哪儿找他?方家,他断然不会回的,如果一个人容貌和嗓音被毁变得落魄不堪是没有脸再回家的,宛若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只有过的丰衣足食才会回家,否则宁愿在外漂泊一生。再说那一个家从没有给过他温暖,过去的事总是太心酸,也不愿再提及。(昭延的身世与家族的斗争在《还君明珠》里描写过)
渐渐地,他拿起了酒壶自斟自饮,一阵风潜入屋内,残烛滴着泪,宛若一个生命即将逝去。想着从前,与香儿的点点滴滴,他自己竟醉了!好像无数年之前,他也曾这样,带着一颗愧疚的心游荡于人世间,借酒消愁,愁更愁,这悲哀无常的命运为何笼罩在她一人身上。
他本就打算拼了命也要将昭延带到莲香面前,告诉她,不要走,你最爱的丈夫没有死,他回来找你了,还有你的女儿相思,你怎忍心将她一人留在世上?
晚风吹拂着纱帐,一杯清酒,怎能解心中愁?他敲着桌子,店小二送来两坛酒,酒弥漫着香,他的脸颊红成一片。喝酒如喝水般快而迅速,如果一个爱喝酒的人必会慢慢品尝而非是大口大口的惯,如果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喝那必是心情高兴或者生性豪爽!但是三郎两者都不是,酒在他的手中就是一个工具,能够逃避现实的工具。店小二是认的三郎,嘴上叫他别喝,却并未阻拦,反而要酒就给酒。
不知何时,一个奇装异服的人走进,那人满脸红光,笑容可掬,就像一个潇洒的侠客。他坐在对面,笑说,“独饮不如与众人饮!”
三郎正愁闷着,见这个人爽朗,晃着酒杯说,“一个人喝实在无趣!阁下若不嫌弃酒劣就坐下一起饮!”
那人眼睛亮若星辰,举手投足见流露着王者的霸气,他笑的很开,说道,“两个人喝也还是无趣,我还有几个兄弟在隔壁,不如一起来!”
三郎虽极力想灌醉自己,但是一坛酒下肚后,意识还清晰,见来人无恶意,并且就算有恶意他也不怕。便挥挥手道,“一起喝才有意思!来,大家都来!”
“好,公子果真爽朗!来啊!我们来一起陪公子喝酒!”他就像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声音洪亮,霸气十足,不一会五六个人也热热闹闹地走进,个个脸上都有笑容,并不拘谨,搬了凳子就坐下。
带头的那人先举杯,大吼一声说,“让我们一起敬这位公子,若不是他我们也没机会喝到这般好酒!”五六人纷纷站起,说,“来,我们敬公子一杯!”
带头的面带笑容,将酒杯举起,又问了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的豪爽与不羁,就像有一种魔力,尽管三郎并不是真想与这些人称兄道弟交朋友,但还是没有拒绝,便说,“在下姓薛!名三郎!”
“原来是薛兄弟啊!来,我们一饮而尽来敬薛兄弟!”带头的人说。
三郎一心想醉,凡敬的酒一律不挡,五六个人一人一杯,敬了一圈又一圈,三郎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昏,此时那人微笑着说,“兄弟好酒量!俗话说喝酒怎少的了美女陪呢?来人,去召几个有姑娘来!”
三郎头脑虽昏,但是一听要找姑娘,便拍案而起,说,“不行,我不能对不起公主!绝对不行!”他整个人晃悠悠的,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不行!”
那人安慰着说,“不找,咱不找!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三郎这才颤颤巍巍地坐下,那人又向一旁的人使眼色,那人便出去了!
那人的眼睛雪亮,趁着三郎未全醉,便问道,“在下记得这间房的主人是一个衣着落魄的人,公子却光鲜亮丽,不知你跟他什么关系?”
此时三郎已经麻痹了,喝醉酒的人智商都很低,就像一个五六岁的诚实小孩儿,问什么就如实地回答,只见他傻笑着说,“你说的是昭延,对不对?”
“是!他好像是叫昭延!你跟他关系一定很好了?”
“他是我的表哥!我们一起玩到大!”三郎高兴的说着,但一眨眼的功夫又无奈叹了一口气说,“可是现在都变了!都变了!以前的昭延英俊潇洒、勇敢无比!现在,我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那人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不笑的时候,目光是那般的锐利,就像狼的眼睛。
三郎一会儿笑一会愁,突然又变得激动,眼泪都要流出来!“对了,香儿!你,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讲!”
那人惊奇又故作纳闷的问,“什么事?”
“你又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为何要告诉你?”他像一个小孩子般傻傻的说着。
那人像哄小孩子一样笑笑说,“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就住在他隔壁,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能知道,你告诉了我,我再替你转告!”
此时的三郎天真的说道,“好,我告诉你!你一定记得告诉他!”他的脸红的像天边的云,不得不说喝酒乱性,误事!他大声的说着,似乎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一样,“香儿,我妹妹,也是昭延的妻子,她现在就在皇宫里,你告诉他,让他一定在明天之前入宫,去见香儿最后一面!一定要告诉他!”
那人神情凝固,一下子像想通了许多事般,嘴角的笑容变得深不可测!不一会儿,出去的人领了一个非常漂亮娇艳的女子进来,此时三郎已经醉了,醉的不轻。那人一挥手,所有人迅速地走出,俨然像一个整齐有序的小部队。一出门,那人平静地问道,“可有交代清楚?”
一旁的人笑着说,“大王放心,这个女子是擷芳楼的头牌,伺候人的功夫一流!”
那人微微点头,转眼间笑容全无,变得严肃、睿智!
话说自从方老爷隐退后,家中虽不如以前富裕,却也是丰衣足食,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着日子。这一天,一个身影一直坐在方家对面的小酒馆里喝着闷酒,目光一直凝望着方家的小院,他期望走进,又害怕走进。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留有疤痕的脸,却遮不住旁人嘲笑的目光,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些嘲笑他的人,但是今天的他却显得很平静,一股人间的暖出现在他的目光中,同时还隐藏着一股浓浓的愁。
从天亮坐到天黑,直到小店关了门,他才缓缓走出,一个人不管他以前如何风光如何俊俏,只要穿上这身破烂的衣服便会被世人所鄙夷、瞧不起。世俗的嘲笑,他并不是没看到,但是此时装满心中的只有眼前这片府邸!
虽然这个家从没有给过他温暖,但是一想到这个是他的家,是一个游子叶落归根之地,就忍不住要进去看一看。
晚风吹着,他的头发更加凌乱,一双破鞋已经露出了两根指头。他站在方家的门口凝望一眼后转向了侧门的白墙,轻轻一跃快而迅速地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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