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送花香,夜色凄迷,一袭破烂的衣服随风漂浮着,笛音深沉若人的叹息,荷花池里的睡莲安静地绽放着,曲终人散,他缓缓回过头去看,身后除了黑色还是黑色,那个痴痴的身影终究没有出现!他的眉头就像深秋的霜,染上了岁月的沧桑。
“大哥!是大哥吗?”忽然身后一声清脆而爽朗的声音,昭延的神经像被电了一般,眼里有了光彩,就像很多年前,每次他一回来,就能听到这一声亲切的大哥!蓦地,泪眼婆娑,多少的苦与痛尽在此刻流露,他多想答应一声,“昭刚,是我,是大哥!”可是他的嗓子口像塞了鸡蛋般,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昭刚提着灯笼照亮了眼前的人,只见那人衣着褴褛,头发散乱,只有那身影,还能让他忆起他的大哥,但是他不敢认。
借着光亮,昭延看到的是一张俊美的脸颊,三年不见,稚嫩早已消失殆尽,唯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闪烁着幸福的气息,风吹着那青绿的长衫,宛若一翩翩公子,风流倜傥。这般的美好,怎敌他年少苍老,音容全毁!初见的兴奋化为了无尽地自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里泪流不尽!
“你到底是谁?”昭刚想认,但是那沧桑破败的样子怎会是他那个英俊潇洒、风姿飒爽的大哥呢?
昭延低着头,杂乱的头发散乱垂下,他佝偻着背,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奴才是伙房的小厮!”他一说话,那沙哑地若凋零的落叶般令人心碎,无论是谁,都想不到,这个声音是出自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口中。昭刚一听声音,失落地丢掉手中的灯笼,喃喃地说道,“大哥已经不在了,为何我还会以为他能回来?罢了!”他不禁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那样子着实令人心疼,于是关心地说道,“你明天去账房领些银子,就说我说的,拿着钱给自己买几身像样的衣服!”他说完就提着灯笼离开。
昭延心头一阵刺痛,为什么他们的日子都过得那么好,为什么他却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世上还有谁能认得他?明明已经回家了,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的痛,那么地失落?他将笛子塞进腰带间,拾起一树枝,唰唰地在百花丛中略过,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在花上,只因花太完美!
一阵声响后,所有的花朵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打落,飘散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这一片天地中,有几瓣洒落在他的肩上,和着他的泪缓缓落下,他的眼眶若西边的红日,哀伤而又绝望。
昭刚缓缓回到了屋内,烛光点燃的那一刻,芙蓉也醒了,闻见他身上有花香,便问道,“你去花园呢?”
“哎!”昭刚轻声叹息,一抹淡淡的愁笼罩在他隽秀的脸上。
芙蓉担心地问,“怎么呢?”
昭刚见她大着肚子艰难地要起床,赶紧阻止道,“别担心,只是我刚刚听到些笛音,以为是大哥回来了,没想到,不是!”
芙蓉心里也一阵感伤,过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早已物是人非!她温柔地抚着他的肩膀说道,“世道苍凉,一切变化都太快,若当年会知道有今日的惨淡与分离,我们怎会轻薄了那些时光!过去不可追,未来亦不可知,我们需要珍惜现在才是!你瞧!”她摸着鼓得高高的肚子说道,“这就是新希望!”
芙蓉三年前嫁给了昭刚,但一直到今年年初才怀上方家的骨肉,这份恩赐得来不易所才倍加珍惜。
昭刚趴在芙蓉的肚子上聆听着孩子的动静,许久才露出笑容,道,“现在只有你和孩子才是我最关心的!”
他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躺下,望着烛光泪点点,他却睡不着,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当年梅儿在的那些时光,尽管过了这些年,他也有了芙蓉和云儿一妻一妾,但是他的心里却始终摆脱不了对她的思念。梅儿啊,梅儿,你究竟在哪里?自从薛家出事后,他曾多次暗中打听都无果,莲香就像从人世间蒸发了一般,不过,找不到,便证明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他背着身子,两眼直直地看着蜡烛的火光随着风飘荡。
芙蓉每每见到他这摸样心里就不好受,她也知道这些年他的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她,但是她还有什么可怨恨呢?这一切都是债,是她和母亲欠莲香的。
他们各有心事并没有睡着,不一会儿,方家的大门被敲响了!此时昭延一个雀跃从方家飞了出来,李将军只瞥了一眼纳闷着却也未放心上,因为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开门!”他拿着门上的铁环使劲地扣着。
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了嘟囔声,“大晚上的,谁啊!”石总管不满地率着两个小厮开门。
“你是谁?”石总管不满地说道,仿佛他打扰了他的美梦般。
李将军彬彬有礼道,“我找你家二夫人!”
“二夫人?”石总管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话说薛家的人他都认识,但是这个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禁多问了句,“你是我们二夫人什么人?现在她娘家除了哥哥外是再无他人的!”
李将军见出宫也有许久,担心着莲香,便着急地说,“我是宫中的御林军统帅,现有要事找二夫人,麻烦通报!急急急!”
石总管依旧不依不挠地问,“你是宫中的?我家二夫人并不认识宫中人,怕是来我家老爷的吧,但我家老爷已经辞官在家多年!这些年跟宫中人也没有来往!莫不是你找错了人家!”
李将军急得想破门而入,但是又不敢造次,道,“这是前朝方宰相家,对不对!”
“是啊!”石总管,说道。
“没错,我找的就是你家二夫人!老总管,你就别拦着我,人命关天的事!”
石总管更纳闷了,还是拦着说,“宫中有人命关天的事,跑到方家作甚?难不成我家二夫人有甚么本领不成?”
李将军气的直跺脚,催促着,“现在只有你家二夫人有这本事!你且让开!”
“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进去!”
总管身边的两个小厮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但是李将军毕竟是有求于人,不敢造次,只有退而求其次道,“我实在有要事,你先去通报你家主人!我先见方大人总可以吧!”
石总管这才没继续拦下去,说,“你等着,我这就告诉老爷!”
屋外夜色凄迷,方家门前的两盏灯笼微弱地照着门前,眼看时间一分一秒从指间流走,李将军焦急万分,望着黑色的天就像能见到莲香的那张苍白的脸,老天,求求你,一定要保佑她,保佑她平安度过此劫!
昭延失落地回到了“蓬莱客栈”,踏上楼梯,还未走到门口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一抬头见两个人瞪着马一样大的眼睛看着他,“大哥在楼上厢房里等你!”
昭延视而不见,欲走回自己的屋子,但是两人的刀剑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满地说道,“你这条命是我们大哥救的,还有什么资格让大哥等你!”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狼的凶猛,这两个人一个叫玛尔盖,力大无穷,却是个有头无脑的张飞,另一个叫耶律机,善使飞刀,一向自大,傲慢无人!
昭延回到家后,整个人像受了刺激般,一个跟头退到了楼梯处,他抽起背后的笛子,目光冷冷,道,“别惹我!”
“惹得就是你!”他们心里像憋了千年的火气般,玛尔盖怒发冲冠道,“早想与你小子一比高下,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让大哥器重于你!”
“说的对,玛尔盖,你先上还是我先上!”耶律机环抱着双手,十分地轻慢。
“今天也让我见识一下是中原的剑快还是我们女真的弯刀快!”玛尔盖一说完,瞪着大大的双眼,一道寒光落下,只见昭延轻轻一跃飞到了他的身后,寒光落在了木栏杆上,吱呀一声栏杆从高楼落下,使得整个夜晚不再平静。
“呀——”玛尔盖大吼一声,身上绷紧的汉服砰的裂开,露出结实的胸脯,每走一步就能感受到楼栋在晃,他的弯刀比普通的要到五六倍,重达百斤,但是昭延就像猴子般在梁上蹿来蹿去,惹得玛尔盖浑身大汗淋漓却未伤他半毫,只在楼道中留下了许多刀痕,一旁的耶律机,嘴角滑过寒光,一转身,一支飞刀快若闪电般飞向了梁上的昭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