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辛微笑着接过孩子，回过头来，却是脸色阴沉：“上车。”
他说完这两个字，已经抱着闹闹上了车，把闹闹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孩子还太小，安全带根本缚不住她，白辰辰想了想，跟上去坐进副驾驶位，把闹闹抱在自己腿上。
温辛自己坐进了驾驶位。他今天没用司机，自己开车出来的，车牌也是平凡的看不出任何来。他系好安全带，看了白辰辰一眼，默不作声的发动车子。
白辰辰这才问他：“去哪里？”
温辛像是不耐烦：“昨天电话里不是已经说好了。”
白辰辰迟疑了一下，皱起眉头：“是说好了，你带闹闹去看海豚，我……”
“你可以从这里下车。”温辛看也没看她一眼，眼神一直盯着前方路况。
白辰辰哑然了。早已经上了环路，叫她从哪下车？
怀中的孩子像是意识到气氛的诡异，张着眸子仰头问她：“妈妈，你跟爸爸吵架了？”
“……”
白辰辰正苦恼怎么跟孩子解释，温辛已经开口：“你妈妈听说海豚很有趣，也想跟我们一起去看看，闹闹你说好不好？”
“真的？”孩子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白辰辰竟无法说出一个“不”字。只是用抗议的眼神瞪着温辛，而对方完全视若无睹。
一路上，闹闹都沉浸在兴奋和欢乐中。良久，白辰辰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辛似乎是笑了一声：“我什么意思？我不过想给孩子过个开心的生日。”
白辰辰搂着闹闹的手臂收紧了一点，她知道闹闹心底的愿望是什么，就当是为了孩子吧，她这么想，终是垂下眸子没有再说话。
见她没出声，温辛竟是松了口气。
一路上，温辛再没同她说过话，只是在开车的空闲逗着孩子说笑。汽车后座上，崭新的书包文具，衣裙玩具，堆得满满的，都是给闹闹的生日礼物。当然是叶常弘去准备的，温辛自己没带过孩子，这个年代的孩子喜欢什么，他显然是不知道，但还是抱了十足的信心问：“闹闹喜欢吗？”
闹闹当然点头，迟疑的看着妈妈，似乎在询问白辰辰的意见。
只要是闹闹的吃穿用度，白辰辰从来不曾省过，但也不曾这样大手笔，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对温辛说：“你这样会把她惯坏。”
毕竟将来闹闹是要跟着自己的，不可能永远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
温辛却不知怎的，跟她杠上了脾气，冷着脸说：“我给我女儿买东西也错了？你给不了的还不许我给她？”
那口气活像是吞了火药。
母女俩都争着惊怯的眼睛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会吓到孩子，忙软了语气，问孩子：“闹闹还想要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只要你说出来，爸爸都买给你。”
白辰辰知道他是故意跟自己赌气了。也不再出言阻拦。倒是闹闹，有点怯意的扯了扯白辰辰的袖子，小声说：“妈妈，我想要熊熊……”
孩子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但温辛还是听到了，板着脸问白辰辰：“什么东西？”
白辰辰这才想起来，有一回她带闹闹上超市，闹闹看见玩具货架上的绒毛熊玩具，就停在那再也不肯走。那玩具熊是按真人比例，足有一米多高，这么大肯定很贵。白辰辰抱着侥幸的心理揭开价目牌，立刻就缩回了手，哄着孩子：“今天已经买了很多东西，妈妈拿不下了，下次再来买好吗？”
这个“下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孩子只觉得伤心。因为妈妈经常要晚上上班，留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虽然每次杨迪妈妈都是把她哄睡着才离开，可是半夜醒来，黑漆漆的还是会害怕。如果有那么大一个熊熊在身边，她就可以把它当作妈妈，抱着它就不会害怕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白辰辰没想到闹闹还惦记着。她把这事一说，温辛立刻调转车头。
她惊慌的问：“去哪里？”
“去超市。”
她其实已猜到，但仍觉得意外。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出现在公众视线里。
白辰辰也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温辛在下一个路口下了高架，直奔附近最大的超市。
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白辰辰手里抱着闹闹，跟在温辛后面进了电梯。
到了卖场，温辛只觉得很滑稽。他几乎没有任何超市购物的经验，看到身边的夫妻，丈夫推着手推车，妻子把手挽在丈夫的腕间，于是也顺手捞过一只推车。白辰辰像以往一样，把闹闹放在手推车上，要去推孩子，却被温辛拒绝了，她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闹闹非常开心，一路仰着头四处张望，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爸爸妈妈一起逛超市，以前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爸爸放到手推车里推着，她曾经非常羡慕，如今她也有爸爸推了，而且她的爸爸好好，她要什么爸爸都会买给她！
一路上，温辛的手几乎没停过，看到什么都想扔进手推车里，要不是白辰辰拦着，他几乎把整间超市搬回家。慢慢的，形成一种惯性，温辛每走到一处货架，就会回头用眼神询问白辰辰，白辰辰多数是摇头，这时候他就会皱着眉头推起手推车继续前进。
而白辰辰只是在身后叹气：这么多东西，待会要怎么拿？
这些当然不用她操心，还没等他们逛完，叶常弘早已收到电话，在地下停车场等着了。
最让闹闹高兴的还是在玩具区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只好大好大的绒毛熊，好像比上次看到的还大。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妈妈为什么说“下次”。这样大的熊熊一定很贵，杨迪妈妈说妈妈上班很辛苦，她不舍得妈妈为难。那时候她就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爸爸可以给她买大熊，还可以照顾妈妈，这样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孩子期盼的眼神温辛全都看在眼里，他弯下腰，问：“想要这个？”
突如其来的拉近距离，让闹闹吓了一跳，她看看温辛，又回头看看白辰辰，半晌不敢点头。
她害怕妈妈会生气。虽然爸爸很好，可是妈妈好像不喜欢“爸爸”似的。如果妈妈因此生自己的气了，那她宁愿不要大熊。
温辛当然也察觉到孩子的眼神，于是又贴近一点，道：“叫我一声爸爸，马上买给你。”
她偷偷看看妈妈，白辰辰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闹闹嘴角一翘，非常高兴的叫：“爸爸！”
温辛果然很高兴，大手一拎，闹闹已经被他抱起来，闹闹吓得闭上了眼睛，结果他竟然在孩子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真乖。”说着，取下货架上那只巨大的玩具熊，塞到闹闹怀里。
那只熊比她的人还要大，闹闹根本抱不住，冲白辰辰挥舞着小手，咯咯笑着：“妈妈，看，大熊！”
孩子欣喜的模样令温辛脸上的表情也柔软下来，他又指了指货架上其他几款玩具：“这个喜欢吗？还有这个？”
孩子乌溜溜的眼珠根本来不及转，满架子的玩具都那么漂亮，她都快看花眼了，根本不知道选那样才好。最后还是温辛自作主张，随手拿下几样，对她说：“以后想要什么，就跟爸爸说。”
几样玩具就把手推车塞满了，温辛打电话叫叶常弘上来，先把这些玩具拿去结帐，直接开车先送回去，只有那只大熊闹闹还紧紧的抱在手里。离开超市时，后备箱都装不下了，白辰辰看着满车的东西，感叹：“你不能总是这样宠她。”
这一次，温辛意外的没生气，孩子那一声“爸爸”让他高兴到现在了，听到白辰辰这么说，也只是弯起唇角略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
温辛走开去打电话，又叫了辆车来装东西。白辰辰把闹闹先放在车上，然后朝另一个方向一直走。
正在打电话的温辛忽然回过头来，问她：“你去哪？”
白辰辰停下来，指指前方：“洗手间。”
温辛这才扭过头去，背着她继续讲电话。
白辰辰果然进了女士洗手间。地下停车场的洗手间里很冷清，就她一个人，她弯下腰，对着洗手池洗了把脸，方才那异样的感觉是错觉吗？
水珠还没擦干，她抬起头，面前的镜中倒影出另一个不属于她的身影。
原来她的直觉没错。她还以为这人的目标是温辛，没想到竟是自己。
“你是谁？”
她靠着洗手池，猛的回过头。
一直如鬼魅般尾随着自己的人终于现了形，竟是名男子！
“这里是女士洗手间。”她提醒着对方，又像在给自己壮胆。
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每一道纹路都刻着常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所特有的早衰和疲惫，还有几分愤世嫉俗的蛮横。衣着倒还算得上整齐，但他绝对不可能是误入了女士洗手间。
白辰辰看到了他脸上那双充满怨毒和恨意的眼睛，她不记得自己和这样的人结过仇怨。
“你是他妻子？”
“什么？”
“我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在超市！”
对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不稳。起初白辰辰是不解，慢慢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贪官害死我老婆，我要他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