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成为过去了。包括梵正,以及那场该死的订婚宴。我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小缝,但也刺刺的全是虚晃晃的白。我又被抬到医院了。
脑中一片混乱,全是零散的记忆。卓西门、连城、蓝小楼的影子一闪一闪的,稍纵即逝,我什么都抓不住。定格着的,却是——梵正。
这个害了我一生的男子,我恶气狂涌,张了张手就要抓住他,却是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连城。我的连城。
真的,他在我的身边,然后别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挣扎爬起,扑在他的身上,有若小孩子般大声哭了起来。我说连城,你不要走,我要你永远地留在我的身边。
连城连连叹息,好好,我不走,我会一直留在青城的身边,让青城不再受伤害。他说伤害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情绪又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我想起了肚中的孩子,那天我流了那么多的血,会不会造成什么坏的影响呢?在连城之前我一直都将孩子看成是负担,可是此时在他的怀中,我却是那么迫切地想要把孩子留住。
我于是问连城我有了你的孩子了,你知道吗?你高兴吗?连城痛苦地摇了摇头,把我搂紧,示意我安静。但是他这一摇头,我就泪奔了,我崩溃了。孩子肯定是没有了。我有强烈的不好预感。
我问连城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了,连城的神色就木了。他说青城你不要伤心,孩子在以后会有的。可是我都听不进去了,孩子没了,说没了就没了。而是不是,在这之后,对于连城,我真的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呢?
连城想转移我的注意力,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么狼狈的出现在野外。可他这样问我表示着梵正在他们找到我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我咬了咬嘴唇,思虑自己要不要说出事实。但是矛盾之后还是选择不说,我知道说了之后他们之间又将是不可避免的会有大矛盾发生。我说我只是要离开,我说我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连城的脸上满是怜惜,他说青城你真傻,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呢。他说青城即使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也是应该把自己好好照顾的。
可是我又该怎么来照顾自己呢。我突然愤怒了,把连城推开,“现在孩子没了,我们之间是什么瓜葛都没了,你还留在我的身边做什么。你走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你尽管去陪你的萧美人。”
连城面部全是忧伤的泛滥,“青城,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子我该有多难过。”“那我该是什么样子呢?难道还真的想让我去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世成双啊。抱歉,我没那么伟大,我做不到。”我变得尖锐起来。
“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呢?”我真的是接近失去理智了。连城于是沉默。我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可是我,还是会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饶。
不一会,连城的手机响铃,他看都不看直接摁断,但是没过两秒钟,电话又来,是萧美人的,我猜想。这个时候,也只有萧美人才会给他电话。我本来可以死死抓着连城的手不让他接电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还是选择手放开。
连城犹豫了会,还是起身,走进了洗手间去接电话。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两个人的存在。卓西门,蓝小楼。
想起自己刚才的丑陋举动,我真的是愧得无地自容。但是他们二人只是对望着叹息一声,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于此,只剩我一个人的寂寞。
连城才把电话接起,萧美人就道:“城城,现在都傍晚了,你在哪,快回来啊,宾客们都等着呢?”
连城甩了甩头,“美人,我现在有点事,走不开。”“啊,是什么事呢?我马上过去你那吧。宾客交给老爷子就好了。”连城摇头,“不用了,你不方便来这里。”
似是预感要发生什么事一般,萧美人在电话那端轻声叫了几声城城。她这样的叫多少让连城有点走神。他努力调整好思绪,进入正题,“美人,想必青城发生了什么事你也是知道了。”
萧美人已然哭泣,“嗯,知道了。但是我是不会介意的,连城,我只爱你。我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可是我介意,非常介意。”连城道,“美人,你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想法么?”
“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是说我不想知道你还是会说不是吗?”“是。”连城想都不想就道。
“那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为了你自己的痛快,不必顾虑我的感受。”连城喉中苦涩,“这话说与不说我都不会痛快,可是事情到了现在,我是必须得说了。”萧美人沉默,连城确定她是在听自己讲话才继续道。“美人,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因为婚契的关系而在一起。我们都可以自由。”
他这话一出口,萧美人就再也控制不住,泪如滂沱,“城城,难道我回国之后对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你都可以熟视无睹,都可以认为是契约的关系吗?”
连城一下子就乱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缘故,可是我想我们之间在隔着这层关系之后都是需要冷静的,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我们的立场和行为。”
“我一直都是冷静的,城城,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呢?难不成,是顾青城比我更好。还是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心生内疚。”萧美人歇斯底里。一提到顾青城连城也不由提高了说话的分贝,“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要总是把她扯进来好不?”
“怎么可能会没关系,如果不是她的这次事故的话,你会还一直一直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连城,你现在还是会在我的身边,这是谁也否定不了的事实,不是吗?”
“这是歪曲了的事实,美人,你不要无理取闹。”连城气结。“呵呵,原来一直的,不管我怎么去做,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总是多过我的。就算是这样的场合,到了你要跟我说分手的时候了,你还是会如此尽心尽力地去维护她。连城,难道我这样的女子,不堪之处真的如此之多吗?”
对话陷入僵局。连城都有想扔掉手机的冲动。他努力抬了抬头,不让眼泪在眼角绽放成狼狈的缤纷。今天本来是二人订婚的日子,酒席还在继续。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是自己的滥情还是优柔寡断。连城用力甩了甩头,使自己清醒点。继续这场未完的对话,“美人,我不是最适合你的。”
“每个即将负心的男人都会如此说话。连城,像你这样的男子,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好点的理由来让我绝情断念吗?”
“可是如果这样的事情也要理由的话,那便只能说我在给你误会了,让你误会到如此伤心。”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连城犹豫了小有一会,点头,复又补充一句,“还有就是我真的很不喜欢你父亲盛气凌人的态度。”
“好,是这样的吗?”萧美人似是真的死心,咣的一声扔掉电话,抱头掩面哭了起来。
众宾客见她这样子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纷纷猜想,能让一个自信独立的女子在笑容满面中突然掉泪,肯定是不同寻常的事情了。
而电话这头,尽管连城已经把头抬成45度的仰角,可还是挡不住眼泪汹涌将他淹没。他用力捶自己的头,一遍一遍重复说我不是故意的,可疼痛之感仍是无济于事。
这一场伤城已是既定。
就在第二天,报纸就登出了一条极具爆炸性的新闻。上海有史以来最登对的金童玉女竟是因为千万元的婚宴契约才勉强在一起当然是很好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该被遗忘的迟早会被遗忘,这事在上海各大报纸的争相转载下沸腾也就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上海还是那个上海,它并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改变什么。这或许便是悲哀,因为一切的一切除了虚构的历史之外,无以铭记。
而我,被骂的成分总是居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或者说我穿越过来本来就是个错。
不过这些想得再多也是想不明白的。我说了我是相信宿命的孩子,所以我觉得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是早注定了的。
而我做的,不过是顺着既定的命运,来使自己的生命不至于成为一场荒废而已。
连城与我的关系是再也不会有以前的那般亲近了,甚至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会没话说,更别论是牵手拥抱了。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隔阂,但是这样的不上不下的关系我却是真的不想。很多时候夜半醒来,泪水涟涟,我对自己说我们是怎么了,我们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是问完之后泪水并不会停止。
这样的一场对决中,我们大家都是受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