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王府张灯结彩,热闹的场景绝不亚于紫云出嫁的排场。慕容羿一袭红袍,端坐在宴席的正中央,一条黑色盘云腰带将他衬托得格外瘦弱,高高的发髻,不带一丝凌乱。听说今晚的这身装扮是三王妃苏暮雪精心准备的,听说为此她几日不眠不休。
和慕容羿同为上座的是南唐皇帝慕容城和她的皇后萧氏,这是菱汐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慕容城一袭黄袍,表情严肃,剑眉星目之间,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严肃和冷漠。
坐在身旁的萧皇后,不苟言笑,犀利的眼神似乎总带着一丝杀气,菱汐看着不由同情起太子和慕容王爷。从小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成长,难怪王爷的性格有些古怪。
二人旁边的另一个主位留给了楚潇南,如今三分天下的大局,让三国帝王都不敢互相怠慢,对他们而言,表面的和平越长久,他们的权力也就越持久。
菱汐看了一眼楚潇南,一袭纯白色的貂袍,淡黄色的龙纹图释,目光如炬,英俊挺拔,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来他也有正经的时候。菱汐想了想,不禁暗笑,偏偏这一笑被楚潇南看在眼里,他看着菱汐,眉眼一挑,又恢复了那副得意洋洋的拽样子,菱汐瞬间怒火中烧,冲他吐了吐舌头,望向别处。
偏巧这一幕正落入紫云眼中,只见她咬着嘴唇,手中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生平第一次,有一个人让她痛恨得险些失去理智……
四位夫人当中,除了不能沾染风寒的苏暮雪,其他三人都参加了宴会。石静涟只是静静地守着慕容羿,穆欣独自坐在一旁,和身边的人没有任何交流。
寿宴开始,先是南唐的宫廷乐师演奏的乐曲,紧接着几个妖媚的舞姬翩翩起舞,看着几个美艳动人,纤腰细臂的舞姬摇曳着的身体,菱汐也欲仙欲醉。
宾客之中,无不是王室贵胄和朝廷重臣,他们或向慕容羿道贺或和身旁的人敬酒聊天,一派欢天喜地。菱汐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前晚睡得不好,总是被噩梦惊醒,清早窗外还有几只乌鸦不停地叫,扰得她心烦意乱。自从上次打探程枫口风,这个人就从王府消失了一般,这两个神秘的人就像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掀起惊天巨浪,菱汐害怕今晚的寿宴出现什么状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还好,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轻轻地拍了她一下,正是是苏暮雪的丫鬟蓉儿,蓉儿悄悄地在菱汐耳边耳语了几句,菱汐起身离席,跟着蓉儿走了出去。
这时,到了寿宴的高潮,金陵百姓为了慕容羿的生辰特意准备了烟火,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绚烂的烟火顷刻将黑暗的天空点燃,光亮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射出一个个的笑容。
菱汐走向凝霜阁,回头望去,漫天烟火,真美,即使只有那么一个瞬间,它一定也希望自己真正存在过。
突然,王府的门悠悠地打开,伴随着陡然吹入的寒风,一对人马缓缓走进宴席中央,众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袭棕色的绒袍,挺拔的身躯,如墨的黑发,冷峻的脸庞,摄人心魄的目光。慕容云天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傻了眼,这个消失了一年多的太子竟然出现了,伴随他而来的是大批羽林军。
“云天,你终于回来了。”慕容羿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弟弟,淡淡地说着,眼神中没有一丝慌乱。
“大哥,好久不见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怎么能不来呢。”慕容云天用他惯有的阴冷语气,缓缓地说道。“我还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说着,诡异一笑。
坐在宴席中央的皇上看到太子,脸上微有动容,但旋即恢复了平静。
“父皇,儿臣回来了。”慕容云天说着一个箭步上前走到皇上的面前,许久不见的父皇竟然这般苍老了,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跪在慕容城面前,眼里似噙着一丝泪水,“父皇,孩儿来迟了,让您担心了。”
“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慕容城此时再也掩饰不住爱子归来的喜悦,走向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慕容云天点点头,转向一侧脸色阴沉的母亲,低声道:“母后,儿臣回来了,您不高兴么?”他的目光里没有了方才的温和,霎时间目露冷厉。
萧皇后报以同样的淡漠,冷冷地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宫里待下吧。别再东奔西跑了。”关切的言语却没有一丝温度。
慕容云天并没有理会母亲的冷言冷语,从那个暴雨的夜晚开始,从那个他费尽心力想要讨好的母亲选择哥哥的那一刻起,从那个曾经爱他呵护他的母亲亲口告诉他要夺走他的一切的时候起,十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孩子习惯一个冷漠的母亲。
他转身,面向禁卫军,“带进来。”
只见,一个黑衣人五花大绑,被几个官兵押了进来。
坐在一旁的萧皇后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突然喝道,“天儿,今天是你大哥的生辰,你带着这些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只想制止,一定要制止。
“母后,儿臣逃出生天,却一年多都没有回来,你知道为什么么?是有人不想让我回来。母后可知我一路是何其凶险。”慕容云天说着,眼角瞥向坐在一旁的慕容羿。
慕容云天的一番话让参加宴席的满朝文武不禁哀叹,这一天终究要到来了。
这一年多太子的失踪让朝廷早有了各种非议,皇上和皇后力挺慕容羿,眼见着藩王羽翼渐丰,大有储君之势,此时最大的障碍就是生死未卜的太子。在太子失踪这段期间,大部分的肱骨之臣都站向了藩王,只有极少数慕容云天的亲信在暗中削弱藩王的势力,但也已是强弩之末。
此时,藩王和太子终于面对面地开战了……
慕容云天看着这些惶恐的大臣们,发出一声冷笑。这些奴才,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他深知,只要他和慕容羿不分胜负,他们绝不会站向任何一边,这场仗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打的。
慕容云天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深邃的双眸敛着凶残,良久,转向慕容羿,说道, “大哥,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杀我么?”
慕容羿没有回答,依旧平静地看着慕容云天,脸上始终挂着那份淡漠,只是,这淡漠之中,似闪动着一丝异样。
慕容云天冷笑了一声,流动的空气仿佛在他的唇边凝结,“大哥好像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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