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生辰刚过,南唐皇宫却没有半点停歇,又开始为一个月后的太子大婚而忙碌,与这份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菱汐悠闲的日子。
随着长公主病情的日益好转,菱汐原本就少的可怜的工作量更少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了吃点东西,给长公主请脉后便躲在太医院的书库里埋头苦读,不可否认,太医院里的医书让菱汐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鼓舞,但更吸引她的无疑是太医院的清静,也多了逃避的理由。
碌碌无为的日子却让菱汐过得格外惬意,她总是向往平淡简单,也许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日后有一天,她将成为一国臣民的守望。
皇宫的春日格外绚丽,清风抚面,百花争艳。这日,御花园的一角,几个宫女正在采花,菱汐和身旁一个蒙着轻纱的女子安静地坐在一旁品茗。
“菱汐,幸亏了你这法子,不然这大好春色我可就见不着了。”说话的正是长公主慕容叶。
“公主切记不可接触花粉,即便是来了也不可久留。”菱汐叮嘱道。
“好,知道了。”长公主笑靥盈盈,心思早已飘到这满园春色之中,自从菱汐来到她的身边,她的世界便换了一个模样。
这时,冬儿拎着一个篮子跑了过来,篮子里盛满了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花儿,“菱汐姑娘,采这么多花要做什么呢?”
长公主在一旁笑道,“菱汐的本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这花的确是有很多作用,做胭脂底料,染布,还可以做香料,安神养颜,功能可多着呢,赶明儿我教你们一起做。”菱汐接过冬儿的花篮,娓娓道来。
一群小宫女饶有兴趣地围坐在菱汐周围认真听她讲着。
众人正听得起劲,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人影,急急忙忙地冲进了众人的视线,一把拉住菱汐,“菱姑娘,皇上召集太医院所有人到大殿议事,姑娘赶紧过去吧。”
“大殿?”菱汐嘴里嘟囔着,心里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是啊,姑娘快走吧。皇上正等着呢。”小太监说着拉起菱汐就走。
来到大殿,太医院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皇上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脸上略带愠色,慕容云天和朝廷几位重臣都在,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紧张的气氛也刺激着菱汐的每一根神经,她小心翼翼地躲在诸位太医的身后,但唯她一女子,想低调都难。
“现在金陵城里也出现了疫症。诸位太医可有良方啊?”皇上的话让大殿的气氛愈发紧张,严峻的形势已刻不容缓。
菱汐心里纳闷,太医院一向只负责皇室病症,怎么金陵城的事都要管了,没等她细想,林太医便开口了,“回禀皇上,臣等一向只在内廷走动,对这次金陵周边爆发的疫病确实不甚了解。”言下之意,不是太医院份内之事。
“这次的疫病已经死了上千人了,金陵周边的几个地方都已经人心惶惶了,如今金陵城内也发现了病例,恐怕不能小觑。”菱汐抬眼望去,说话之人,年约四十,相貌端正,一脸肃然之气。
皇上点点头,“宰相言之有理。此事既关系民生疾苦,太医院也该出份力。”原来方才说话的正是声名显赫的宰相李政,南唐股肱之臣,也是太子的宿敌之一。皇上眼神突然转向慕容云天,“太子的意思呢?”
慕容云天这才缓缓睁开轻阖的双眼,下巴维扬,瞟了一眼身旁的宰相,说道:“父皇,依儿臣看,此事本与太医院无关,既然父皇仁慈,以百姓为重,派个太医协助此事,也未尝不可。”语调柔缓,似春潮涌动,不觉之中却隐藏着主导流向的力量。
林太医眼见形势不对,此时恐怕不能再推脱了,但也不能揽下这个烂摊子,于是上前一步,跪下道:“启禀皇上,太子所言甚是,太医院愿倾力相助金陵府尹。”
菱汐暗叹,这个老狐狸……
“多谢林太医。”这时,站在一旁的金陵府尹邢书堂感激涕零地看着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他的面容憔悴,可见已经被这疫病折磨了很久。
“好,那就太医院派人与邢大人一起查明病原吧,也好及时找出应对之策。”皇上焦虑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林太医刚刚松了口气,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菱汐心里不禁冷笑,林太医这算盘打得太精了,可惜,疫病早已蔓延开来,金陵府尹必是已经把能找到的神医都找了一遍,如今走投无路,冒着杀头的危险奏报求助,任何牵扯进来的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了。
这时,一旁的宰相李政突然发话,“皇上,臣听闻太医院刚来了一位民间神医,医术高超,听说早年在民间只好了不少疑难杂症,依臣看,不如就让这位太医协助邢大人吧。”
话音未落,菱汐就感觉周围一束束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看来这是一出有人精心设计的好戏,只等她上钩,想着,掌心一股冷汗冒出。
皇上起初听了一愣,转念一想,又似乎有些犹豫,继而转头望向慕容云天。
慕容云天仍旧没有一丝表情,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里敛着淡漠,静如止水。
菱汐此时狠狠地盯着慕容云天,见他不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急忙下跪道:“启禀皇上,菱汐经验不足,况且还要在宫内照顾长公主,恐怕分身乏术啊。”
“此言差矣,太医院常年在宫内行医,而宫内疫病甚少,若比起来,还是菱太医更有经验些吧。”望着菱汐的眼神格外的犀利,仿佛要吃了她一样。
林太医忽在一旁义正言辞地说道:“菱太医,这疫病关系到无数条性命,还望你大局为重啊。长公主一项爱民如子,定会希望你以天下苍生为先!”说完,竟然向菱汐俯身一拜。
这时候,朝上的大臣以及太医院的太医们赞同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
“也罢,菱汐,既然大家都支持,那朕看,你就去帮帮邢大人吧。”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言语中,皇上终于开口。
似是无奈,却又像是正中下怀……
菱汐惶惑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既然此事事关重大,儿臣身为太子,自然应该亲自督导,不如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全权负责,儿臣一定会给父皇和各位大臣一个满意的交代。”边说边冷冷地望向站在一旁的李相,凌厉之色如寒冰冷剑,直刺云端。
众人俯首退去。
菱汐缓缓地走出大殿,刚刚混乱的那一幕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治病救人本是她所愿,只是,太蹊跷,而且,隐约感觉,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她一个人……
对,去找慕容云天问个清楚!想着,菱汐向太子殿跑去。刚到殿门口,就撞上迎面而来的程英,“菱姑娘,你来得正好,太子正找你呢。”
“我也正要找他呢。”不等程英说完,菱汐径直向书房走去,没走几步却撞上了子清。
子清见到菱汐,突然一愣,莹泽的黑眸之中隐着一丝异样,但转瞬又化作明媚,“姐姐!你来的正巧,我做了些点心,正要给太子送去呢,你也一起来尝尝吧。”
“子清,我有急事找太子,晚点再陪你吃。”不等子清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向书房跑去。
子清转身疑惑地问道,“程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子清姑娘,这事儿说来复杂,您还是直接问太子殿下吧。微臣告退。”说完也转身离去。子清望着程英的背影,不安又一次掠过她的心尖。
菱汐走进书房,慕容云天正坐在桌案前翻阅奏折,程枫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慕容云天仿佛没看到她进来,依旧在看着那一摞摞的奏折,菱汐正欲开口,被程枫一个手势拦住,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在这间古朴典雅,带着淡淡墨香的书房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菱汐原本焦虑的情绪渐渐平复,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书案前的男人,如此认真的神情,眉头有些微皱,眼中有一种奇特的光芒。
“看够了没有?”突然一个声音扰乱了她的思绪,慕容云天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她沉迷的眼神。
“我……”菱汐突然被撞破,一时哑口无言。两人对视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一丝暧昧浮动。
“疫病的事你怎么看?”慕容云天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没什么头绪,不过我想还是先去看看那些病人的症状,才能了解疫病的来源。”菱汐认真地回答,其实刚才放空的那段时间,她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本身确实是她想要做的事,这便足够让她用心对待,不应该因为事情的起因而动摇它本身的意义。
“你还真打算帮忙?”慕容云天突然不解地问。
“对啊,既然皇上派我去,我当然要尽力去办。”菱汐的表情十分专注。“只不过,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多派些人保护长公主,她的药我会专门给她送去。”菱汐思前想后,这件事中最脆弱的环节无疑是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公主。
“恩,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几件事。”慕容云天懒散的表情骤然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