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出现在军帐里,气氛当场在这一刻凝固,烛光微微跳动,然而剑拔弩张的气焰却立时升涨。
莫言兮眯起眼睛凝视着来人,整个人与之前的气质大不相同,若不是隐隐觉得来人不可能是刺客,他非常确定自己不可能还给对方留出踏进门的机会。
单陌面色大变,然而很快便又恢复了平淡的神色,心中暗自庆幸莫言兮此时一心打量着这个闯入者并未留意到自己。但是二人周身散发出的敌意,已是刻不容缓。
“莫言兮!”单陌忙唤道,这一急唤,竟然慌乱的声音都有些偏高,但她也没有时间再顾及了:“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你先出去,事后我再跟你解释。”
莫言兮的一身张力慢慢的松懈下来,然而一对眸子却仍狠狠的盯着那人的斗笠:“我正好有事要和十一商讨,先行一步了。”
言罢,将手中接下的匕首放在案前,又极不放心的看了单陌一眼,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单陌松了一口气,走到那人身前,将他的斗笠摘了下来。
扑嗤一声,单陌看到这人的脸色竟然真如自己想象那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李墨剜了她一眼:“你居然还笑?他什么意思?我还没踏进来,就看到他抓着你的手腕,他想干什么?我若是再晚来一会,他指不定做什么呢!”
单陌扶着他坐下,倒了杯茶过去:“你刚刚没看到桌案上有一小滩墨渍么,你真是穷紧张,像我这样的,也就你这种眼神有问题的才能瞧的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李墨看了看案前的墨渍,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盏,眼睛向上一瞟:“他刚才说什么?他正好和十一有事商讨?十一的军帐离你最近,他意思是我要干什么还得记着他在旁边盯着呢?”
单陌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次倒是学聪明了,学会先发制人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我这个地方你能不来就别来,有什么事就传书,穆西原离这里快则三日的路程,还要日夜不停吃睡在马背上才能勉强挨到这里。你这一来一回就算在我这里只停留半日也够吓人了!七天,穆西原的镇守王爷!您是不是疯了?”
李墨一把抓住她指指点点的手,置在胸前,低声道:“我是疯了!你又不去看我,还不允许我来看你?你在这一呆就是两年,若不是我经常发疯,没准几年见不着你人影儿,到时候你还认识我么?”
单陌任由他抓着,见他软下势来,自己也不再发火,毕竟人已经来了,两年来李墨从来没有一次按她说的去做过。算来算去,她简直怀疑李墨在路上的时间都比在穆西原多。想着他两年的时间大半都用在了马背上,心中又是一阵心酸。
“我……”
李墨突然抬手捂住她要说的话,将自己的额头抵向她的,喃喃道:“还有,你刚刚说只有我这种眼神有问题的人才能瞧得上你。我倒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眼神正常点,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丑妇,看都不想看你第二眼。”
单陌无奈的长叹一声:“我倒是希望全天下的女子眼睛都长歪,看不见你。以你的条件,一身仙骨,我担心你还差不多!”
李墨呵呵笑了起来,气息温柔的扑在单陌的鼻翼:“那你就把我看牢一点,不过你放心,穆西原那边全是男人,哪有女子?而且我根本就不看女子,我只看你。”
单陌微微抬起头来,两人鼻尖相噌,道不尽的相思之情。
月夜如墨,秋风飒爽。
莫言兮站在军帐之外,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说远,只要那帐内有任何异常,他所站的地方,足够保证自己能够及时冲进去。若说近,帐内二人的呢喃细语,就不是他的双耳所能闻,双目所能望穿的了。
本是夏夜,他直觉巨大的冷意从他所站的一寸方地向上猛烈的袭来,将他周身冰封。他突然有些失神的望了望脚下……
这一寸方地,两年来他就一直站在这里。虽然今夜与那人是第一次面对面碰上,但是这个人每次在这里停留多久,他就要在这里站上多久。
心中突然冷冷的自嘲了一把。
这一小块地,连草都未来得及生长出来,那男子就会出现一次,根本不给任何机会生根发芽。
不远处就是明明亮亮的篝火,他只要跨上几步,就不必再在此地受这番苦意。然而脚却像长在了这个秃秃的土地上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莫言兮突然笑了起来,原来这两年内脚下这片秃土没有生出青草,竟是因为他已经在这里落了根了。
又抬眼看了看那个军帐,却越看越酸涩。
虽然刚才没能得见斗笠下的那对眼睛,他却清楚的知道,那个男子定是知晓他在这两年内生根在这里了。
男人之间的感应,言语之间无法解释清楚。
他莫言兮输了,一直输着。
可该死的是,明明知道根本就没有可能性,况且夺人所爱这种事情一向为自己不屑,为什么就是管不了自己现在站在这里的一双腿离这个军帐远点呢?
多么愚蠢。莫言兮在心头已是不知道第几次骂自己。
李墨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这两年来经常出入这里,可是李墨仿佛就是吃准了他不可能说出去,今日尤其明显。
而他呢?不仅没有泄露,还要每次都站在这里为他放哨。
莫言兮揉了揉脸,像要把一身的僵硬全部卸去。抬起头来,继续凝视着那个宁静的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