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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磨蹭蹭间已是到了城外,见到了仍旧是一身男儿装扮的梅映雪,杨旭竟一时无语凝噎。方才所经历之事,一个劲儿地在脑子里飞闪着,他的心禁不住开始发颤。他狠命地摇了摇头,脑子像要裂开。

梅映雪见杨旭安然归来,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她兴奋地跑上前去,问:“你回来啦,爹呢?怎么不见他跟你一块儿来啊?”

杨旭见问,无精打采地看了梅映雪一眼,她那澄澈见底的眼神和天真无邪的笑容让他好一阵感动。他感觉自己仿佛就要融化在那样的眼神和笑容里一样,也恨不能就此融化掉,也好过为了这人世间的恩恩怨怨纠缠不休。

“爹呢?喂,傻了你?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梅映雪追问道。

若说起先杨旭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表现出怎样的悲伤来。这会儿听到梅映雪再次问及雷震天的事情,禁不住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掉入了冰窟里面,心寒彻骨。他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处似乎有潮潮的东西在涌动,遂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即便到了伤心之处又如何?那悲伤无助的泪又岂能落入心上人的眼中。“你以为义父……会……怎样……”他努力迫使自己不会真的哭出来,幽幽地问道。

梅映雪看出了杨旭的反常,心里大概也是明白了几分,只是依然固执地不愿意往坏的方面去想。“告诉我,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杨旭木头似的回道,“出什么事了……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啊,你会是这样的人……表面上天真烂漫,内心里却是蛇蝎心肠……枉费义父平日里那么疼爱你,你……居然……居然做出这等天理难容的事情来……”

梅映雪见杨旭如此说,禁不住一时傻了眼,她更加小心地问道:“杨旭,你在说什么呀?你说明白一点好不好……我怎么……怎么听不懂……我爹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

杨旭转过身来,冷笑道:“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吗?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肯承认么?”

“我……我承认什么呀……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些好不好……”梅映雪好一阵委屈,却不肯就此哭出来,于是狠命忍着。

“说清楚……好,我就跟你说清楚……”杨旭终于痛下决心,却依然害怕自己会把话说绝,“我问你,义父哪个地方对不起你了,要你狠心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什么!你说什么!”心里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梅映雪浑身一颤,有如遭遇晴天霹雳一般,“爹他……不!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不是……”

“哼……你不要在此假惺惺了……一个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杀害的人,真的让我好害怕……”

“不,我想你一定是误会我了。我……我怎么可能害死自己的爹呢,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你还想狡辩?我明明是亲眼看见的,你……总之,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杨旭你听我跟你解释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只会越描越黑。”

“可是我真的没有做那样天理难容的事情,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若不是因为你是义父的女儿,他对你没有丝毫戒备之心,凭他的武功,会让你轻易得手吗?哼……”杨旭说着苦笑一下,心情反而瞬间平静了下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跟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在一起,我很害怕。如果你不是义父唯一的血脉,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这话的时候,他内心的悲痛是难以理解的。嘴上说出这样绝情绝义的话来,心里边却在犹疑,倘若她不是义父的女儿,自己是否真的就有勇气杀了她。爱与恨纠结在一起,纠结到让他身心疲惫。

梅映雪见杨旭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杀死雷震天的凶手,心中可谓是万般痛苦。但是,女子也有女子的尊严,她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勉强笑道:“爹能有你这样重情重义的儿子,一定会含笑九泉的。既然你觉得我蛇蝎心肠,跟我在一起你已经没有安全感,那好,我会消失的,永远……你放心,今后我保证再也不会去打扰你……你我从此……恩断情绝……”说完,她又最后看了杨旭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杨旭背对着梅映雪,没有勇气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一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就要与她形同陌路,心里便有说不出的痛。然而现实真的是很无奈,除了让心爱的人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他已别无他法。两个人明明彼此依依不舍,谁也不愿意离开谁,却又不得不分开,这真是:“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

梅映雪满怀忧伤,慢慢地移动着脚步,忽然感觉到杀气逼人,遂抬起头来。只见韩庭俏正手持利剑,向杨旭的后背刺去。来不及多想,她便大呼一声“杨旭小心!”,飞身扑了过去,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为心爱的男子挡剑。

韩庭俏本就杀气冲冲,见梅映雪挡到杨旭前面,也不收手,于是这一剑不偏不倚,刚好刺进了她的后心。

几乎同时,杨旭觉察到有人在背后偷袭自己,于是转身,挥刀往前。刀身的杀气,似乎天地都要为之动容。突然看到梅映雪就在自己面前,禁不住大吃一惊,想要收回刀,却已是来不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销魂刀便深深地刺进了自己心上人的胸口。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止,杨旭呆望着腹背受剑的梅映雪,心痛得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地破碎。而她,居然还在对着自己满足的微笑!嗡的一下,他顿时觉得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恍惚间,他狠心拔出销魂刀,用尽力气掷向韩庭俏。

韩庭俏本来正自为了梅映雪中剑而洋洋得意,没料想杨旭会这么快就将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眼见着销魂刀奔了自己而来,却是来不及躲闪。一个男人因爱与恨伤透了心,其力量是令人难以估测的,她如是想着,已是中刀倒下。气息越来越微弱,她的神智也已经不甚清晰。临死之时,她方大彻大悟:“韩庭俏啊韩庭俏,你这是何苦!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泯灭天良,坏事做尽,到头来却是枉做小人……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你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时间还可以重来吗?看来已经都不可能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杨公子,既然你我今生无缘,那就等来世吧,但愿来世你我能做一对快乐夫妻……”想罢,可怜一朵娇嫩的桃花便这样凋零而去。因妒而生,因情陨灭。

却说杨旭将刀刺入梅映雪身体时,恰逢天降大雨。天地间因着这一场雨,皆是茫茫一片,沉闷中更显几分苍凉。

杨旭本来就已悔恨万千,怀疑自己错怪了梅映雪,今又见她对自己报以如此明澈和满足的笑容,竟一时看呆了。直到眼睁睁地看着她缓缓地倒下去,这才如梦初醒,像发了疯似的跑上前将其抱住。“映雪,映雪!你坚持住,我给你疗伤……”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可是她却依然还是昏死过去。就那样,带着一脸的安详和满足,昏死过去。

“杨旭,我们就这样永别了吗?我好舍不得你……”恍惚中,梅映雪残存的意识里面闪过这样几个字。她是舍不得离开他的,这个世界上,他是让她最最牵挂的人啊。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她仿佛看见雷震天和自己的养父母正在天上向自己招手呢,那么亲切的面孔,曾几何时,却是让她那般的心痛。天地间忽然就变得灰暗起来,一切声音都仿佛是那么的遥远。杨旭的呼唤已经不再传入耳中,看来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再见……然而,阴阳相隔以后,我们真的还能够再见吗?那孟婆的汤,一定很不好喝吧……我一定不会喝的,绝对不会,我还要记住你啊,不要忘了你……”

“映雪!”许久,杨旭绝望地低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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