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闻言色变,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人反问,“什么意思,还用得着我说吗?”
“你把话说清楚点……”杨旭的声音已经明显在颤抖,他怔怔地望着前方,想要听那人的回答,又不敢听。
“唉……”那人假意叹道,“这都怪你自己啊,没有福气。昨晚明明是到了嘴边的肥肉,可你却偏偏装君子不肯要。这下子好了,人没了,你就守着一具尸体过下半辈子吧。哈哈……哦,差点忘了告诉你,其实呢,杀死雷震天的人并不是梅映雪,而是韩庭俏。是她假扮成你的心上人,目的就是要拆散你们两个。可惜呀,可惜,你这个绝顶聪明的脑袋,居然连这点小小的易容术都看不出来。哈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杨旭多少有些被激怒了,禁不住暗地里紧握了拳头。
“哈哈……怎么,受不了了,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吗?我,以云烟阁二小姐的名义,给你一句忠告,那就是你得罪谁,也千万不要得罪我们女人。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哈哈……小女子先走一步,杨少庄主你就自个儿后悔去吧,哈哈……”
原来,莫冰早就料到杨旭和梅映雪不会那样轻易就范,故而故意在房间里布下机关,让其有机会逃走。然后撺掇韩庭俏杀死雷震天,并嫁祸于梅映雪。为了以防事情有变,于是又派了崔灵烟暗中跟踪。
当一切真相皆大白于天下,杨旭禁不住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呆呆地与雕像无异。“映雪……”他呆望着怀里的梅映雪,恨不能自己立即自杀,随了她去。可是,她还没有死,她还尚存一丝气息,尽管微弱得很,却也是生命的征兆。他要救她,一定要,哪怕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他轻轻地将她抱起,带上销魂刀和飘零剑,带上这给人世间惹来无数祸端的幽灵,一步一步挪向附近的一间废弃已久的茅屋。他一边走,一边暗下决心,一定要救回她,不然自己也要就此了结,绝不偷生独活于世。
杨旭将梅映雪小心翼翼地安放于木板床上,用尽毕生的温柔,说道:“不要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不许你有事……”说完,便尽全力为其运功疗伤。
因为体内有了杨旭真气的支持,梅映雪终于暂时从生死徘徊间清醒过来。“我不是已经死了么?”她吃力地问道。
见梅映雪暂时缓过气来,杨旭禁不住很是欣慰,遂柔声说道:“哪有,我那么在乎你,怎么舍得就那样让你离开我……”
“可是……爹……”梅映雪欲言又止。
杨旭轻叹一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了你……”
“怎么了?”
“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不听你的解释,不该不相信你……我真该死……”
“不,你千万……不要……不要这么说……我……不怪你……”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义父临终那一句话的意思,他明明是在提醒我不是映雪啊!而我……我却……我恨死自己了……”
“杨旭……”
“映雪……你刚刚怎么那么傻……我都那样对你,你干嘛还要扑过来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我觉着自己真的真的好该死,我没脸见你……”
“杨旭……”梅映雪呢喃道,“我……想喝水……”
听得梅映雪想要喝水,杨旭赶紧打起精神,轻声说道:“好,我这就出去给你找水。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站起来转身欲走。想想似有不妥,于是就用两根银针将她的血脉暂时封住,以免自己找水期间突发意外,导致大动脉出血。
目送走杨旭,梅映雪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怨恨,只有感激和满足。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命不久矣,不愿意再继续拖累他,于是吃力地爬下床,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自己衣裙上撕下一块,平放到床上。然后,用自己的血一字一句的写着,留下想要说的话。留完了字,担心被风吹走,所以就用销魂刀和飘零剑压好。一切皆已安排妥当之后,她挣扎着,走了出去。这一去该是何去何从,她自己也不知道。
杨旭找水回来,见没有了梅映雪,心里很是着急。忽然看到她留下来的血书,便急忙拿过来细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杨旭,我走了。天若有情自当天长地久,怎奈造化弄人,令你我虽然有缘相识相知,却无缘相爱相守。映雪自知大限将至,将不久于人世,不愿再拖累于你。你我今生缘分已尽,但求来世三生石上再重逢,以续今世之缘。映雪,泣血绝笔。”
“映雪……”看到此处,杨旭简直要疯掉。他几近疯狂地冲了出去满天满地地地寻找梅映雪,那可是他的全部,绝对不能就这么失去的,绝对不能。
与此同时,已经虚弱到极致的梅映雪正踉踉跄跄、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云影潭边的树林里。她认出了林子,这里曾经留下过那么多的美好,她又怎会忘记。她吃力地好走歹走,总算是走到了云影潭潭边的高崖。
梅映雪站在潭边,回想着和杨旭由相识到相知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是感慨万千,不知不觉中便已泪流满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她的心却依然是湿的。她呆呆地望着身下的一汪潭水,最后又念了一次杨旭,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潭中。可怜一朵绝世奇葩,正方盛开,就已是香消玉殒,人世难寻。正所谓揉碎梅花香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啊。梅花已然凋零,只恐看梅之人也将再无雅兴了。
杨旭疯狂地找寻了一天一夜,始终都不见心上人的踪影。无奈之下,几近绝望的他,带上一大坛子的酒和销魂刀与飘零剑,来到了云影潭边,也就是梅映雪投水的地方。他坐在崖边,呆视良久才轻声说道:“映雪……这云影潭是你我最钟爱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相遇相识相知相……爱……这潭水不知道记载了我们多少欢声笑语……然而现在,仅仅是转眼间的功夫,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没有了你,连这潭水都变得沉默了好多……还有这销魂刀和飘零剑,它们见证了我们的缘起,也见证了我们的……缘灭……既然,你都已经不在了,它们再留在我的身边也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只会平添烦恼……还是,就让它们到这云影潭底等你吧。我相信,你一定还活着。你放心,即便是要我踏遍千山万水,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再不让你离开……”说到此处,他一抬手,将手中的销魂刀和飘零剑投入潭中。望着瞬间激起的水花,他暗自苦笑,内心的伤痛已经几近麻木。索性抱起酒坛,拼了命地喝个没完。他这是在借酒消愁啊,殊不知,却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心里的愁,又岂是区区一坛子酒就能浇得灭的。
“啊……”人已去,情未绝,杨旭忽然间就像是受了伤的狮子,仰天长啸。其情可悯,其心可鉴。天若有情天亦老,倘若苍天有眼,定然也是不忍心看有情之人如此悲痛欲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