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净初听着对方的话,脸色一沉,如墨的黑眸静静凝视着床边的男子。她不愿牵连他,因为无论是宫里的人,还是第一楼的人,都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她轻轻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就听到药哥很清淡地说道:“让管家打发了。”
“药哥!”净初一怔,不自觉地轻唤一声。
他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脸颊,扶她躺回床上:“你躺下,这身子还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药哥点了昏睡穴。病白的大手温柔地拨过她额上的发丝,迟疑地停留在她额角微微渗红的绷带上。良久,他转头,看着依旧伫立在门外的人,道:“怎么还不去?”
柔淡的嗓音如三月的阳光,看似明媚,却清冷散淡。
“公子,来的人虽是江湖打扮,可那架势应是官府之人,冒然动手,恐怕会暴露身份。”
药哥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就请他们入梨花林吧。”
梨花林按照五行八卦布置,内藏奇门遁甲之术。只要入林,哪怕有千军万马也无法从林内逃脱。幻阵、迷阵、毒阵,各类陷阱都能让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癫狂至死。
当然,他并不想杀人,只是先将他们困住,等蓝净初的伤完全好了,他便启程带她回家。以后,谁也不能再伤她半分。
之后的日子,除了换药和用膳时,净初会清醒片刻,其余时间总是昏睡。她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伤势却好得极快,仅一个月便已掉了痂,生了新肤。
“不,别死,别离开我……”净初眉心紧锁,不停地摇着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样子似乎很痛苦。忽的,她猛地张开双眼,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恩和——”
屋内寂静漆黑,除了她急促的呼吸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她又做到那个噩梦了,心中惊魂未定,轻抚着额头,沉沉叹了口气。
药哥呢?她静静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起身走向床边。这些时日,每每醒来,虽然模糊却清楚地感觉到他在身边,可是今夜……
出什么事了吗?她眉心紧蹙,随意披了件外衣,踏脚向外走去。虽然在这里住了近两个月,可对周围的一切却十分陌生,甚至不知该往哪里去找他。好在梨苑并不大,只是轻轻一跃,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亮光。
她的功力显然已经恢复了,凭着卓越的轻功避过了周围的守卫,倒挂在了屋檐处的横梁上。她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静静地看着屋内的动静。
药哥靠在床上,头上斗笠未除,一身青色长衫松散地披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他的身前跪着一摞人,为首的似乎是这别院的管家。
“公子,如今家中巨变,你的身子又急需用药,实在不该在此逗留了呀。”管家沐忠伏地磕头,诚心规劝着。
“沐总管说得即是。”一旁说话的是之前四大护卫之一,他五官刚毅,严肃的表情刚正不阿:“若是公子不放心那位姑娘,等她伤好了,属下亲自护送她回公子身边。”
“行了,都起吧。”他淡淡地回了一句,虽然清晰,却隐隐透出一丝无力感:“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
净初皱眉,看着他那双苍白的手,心里竟感觉堵得慌。她能感觉到他身体不好,尤其那双白得几近病态的双手,看了叫人揪心不已。
“公子!就算您的身子可以坚持,但家中的事,也不能耽搁呀!”沐忠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重了些。
“请公子以大事为重!”众人一致请求。
药哥沉默了些许,挥手道:“夜了,都退下吧。”永远是那么柔淡的语调,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威仪。
众人相视一眼,脸上忧心忡忡,一时间竟进退两难。仲彪脸色一沉,按捺不住自己火爆的脾气道:“该死的女人,老子这就去砍了她!”
语毕,他抡起大刀,气势汹汹地向外走去。
“仲彪,不可!”沐忠知大事不妙,连忙上前阻拦。
“忠叔,你让开!都是那个狐媚子,惹得公子如此执迷不悟。等我宰了她,再自刎谢罪!”他用力推着沐忠,声音洪亮如雷。火爆的脾气一上来,管你是谁都拦不住。其实,他倒不是真的想与净初为难,只是太忠心,见不得主子为一女子折腾。
“仲彪,你切勿冲动!”众人皆上前拦阻,此时只听得床上的人,淡淡道:“你若伤她,便是伤我。其中轻重,自行掂量。”
“公子!”仲彪气恼,手中大刀猛地砸到了地上。净初看着此情此景,心里诧异,却也十分感动。
有友如此,此生无憾了。只是,他既然有重要的事,自己又如何能耽误他。况且伤势已经全愈,是时候离开了。
她一个翻身,飞快地往自己的居所而去。匆匆留下一封书信,换上男装离开了梨苑。
出了梨苑,她才发现,纵使也是深夜,可是路上依然时不时的出现巡查的官兵。显然,玉烨离是一心要将她抓回皇宫!
那么,罗锦国自然是呆不下去了。她站在树梢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地面上的情况,等官兵们通过后,提气跃至树顶。乌黑的眸子清澄若水,隐隐透着寒意。
她足尖一点,轻盈的身子掠起,朝着皇宫方向飞去。
首先,她要偷取一面出城的令牌;其次,她还想弄清一些心中的疑惑。比如,玉烨离所发现的无极散是谁下的?是谁在借机陷害自己?
※
罗锦宫
净初黑衣蒙面,停步在兰若居外,看着里面微凉的烛光知道欣儿必定还未入睡。她身形一闪,躲过了门口的侍卫,贴着檐下的横梁查看着屋内的情况。
突然,她脸色一沉,只见屋内竟然有个丑女蓝净初,绿豆眼、香肠嘴,一脸雀斑。
是欣儿吗?为了掩人耳目假装的?她暗暗想着,毕竟自己失踪两个月,整个宫闱没有骚乱,也没有罪责蓝相的消息,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难道是玉烨离属意的?她蹙眉,表情有些疑惑。
“小姐,该吃药了。”欣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的脸上带着一贯的甜笑,将手中的汤药递到那个丑女蓝净初手中。
“欣儿,那个害我的女刺客抓到了吗?”那女子端起药碗,淡淡地询问。
“还没。”
“都两个月了,还没抓到,真不知道这些官差是干什么吃的?!”她放下空碗,声音越发冷厉道,“那个女刺客真是大胆,不但软禁我,还假扮我的模样,进宫谋害皇上!若是抓到了,定要将她凌迟处死!”
凌迟?呵,这女人真狠。可是,自己明明就是蓝净初,怎么就成了假冒的了?她心中疑惑更甚了。
“谁?!”
一声细微的声响,让欣儿警觉地拉开了房门。她的目光正好对上廊檐下净初的黑眸,嘴角一扬,满是惊恐道:“来人啊,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