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最初醒来时,是在夜里。每当夜歌睁开眼,眼前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为什么不点灯?”
“为什么不点灯?”
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左右响起,夜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慌失措,她不紧不慢的掀开身上的锦被,摸索着走到不远处的圆桌旁坐下。
“我饿了。”一只手托着腮,夜歌望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想吃烧鸡,快去给我端来。”
“你吩咐我们?”
“你吩咐我们?”
两个声音大惊小怪的嚷了起来,四周掀起了一阵风,吹得夜歌的青丝柔柔飘舞。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吩咐我们?”
“只有公子才能吩咐我们!”
两个声音气愤的说着,不仅如此,还伸出手扯着夜歌的衣袖,发泄着不满。
“白墨说了,有什么需要,就吩咐这屋里的人。”夜歌挑了挑眉,“你们不就在这屋子里吗?还是说,要让我饿着肚子?”
“……”
“……”
短暂的沉默,传来淡淡的轻哼声,夜歌随即便听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她胜利的扬了扬唇角,开心的等待着美味佳肴。
“你又欺负他们两个了。”
额头被轻轻地敲了一下,紧接着便是白墨那醇厚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那也是你允许的。”夜歌对于这个顶着“主人”头衔,却待她如朋友一般的男人,早已没了最初的防备与拘谨,她抬起头,望着他,“喂,为什么你一直不点灯?”
“你……想点灯?”白墨似乎犹豫了一下,轻声的问道。
“嗯,我想看看你的脸。”夜歌大方的点了点头,她总不能连着相处了好些时日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而且我想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座普通的宅邸罢了,有什么好看的。”白墨失声笑了。
“才不普通呢!”夜歌摇了摇头,“我能闻到春日的桃花,夏日的清荷,秋日的金木樨,冬日的寒梅。一座宅邸,怎么会聚满了四季的花木?”
“为什么不能?”
白墨反问一句,却是让夜歌哑口无言。是啊,为什么不能呢?是谁规定,不同季节的花木,就不能一齐绽放?
“可是,这就说明了这里不普通呀!别处可是没有这样的景致的,我自然想要看看。”不行不行,怎么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跑了,“你把灯点上!”
“先把药喝了。”
一股浓的有些呛鼻的中药味,就这样冷不防的闯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加了甘草,在那苦涩诡异的气味中,还有这一份微妙的甜。
“我不要!这药好难喝!”夜歌马上垮了小脸,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就想要耍赖。
“公子亲自煎的药,你竟然不喝,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那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此时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绕着夜歌打转。
那速度,越来越快,声音像是形成了一个环,将她包围起来。那声音,穿透耳膜,犹如魔音穿耳,吵得她脑中嗡嗡直响。
“够了够了,你们绕的我都快吐了,还怎么喝药!”无奈,夜歌竖起了白旗,投降了。
“好了,桔梗,麦冬,退下。”白墨沉了声音,呵斥了那二人。可为什么,夜歌就是觉得他那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的笑意呢?
“喝了吧。”
那玩药,又被推到了她的面前。夜歌翘着兰花指,紧紧的捏着鼻子,眼一闭,头一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咕咚咕咚的一口喝干了那么一大碗汤药。
“呸——!这又酸又苦的味道,还加了甘草,带点甜,简直不能更奇怪了!”夜歌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嫌弃的将空碗推了出去。
“良药苦口!”
“真不识货!”
不用看都知道,那气哼哼的声音,就是桔梗和麦冬发出来的。两个人的声音完全一样,夜歌分辨不出哪句是桔梗说的,哪句是麦冬说的。可那语气,就让她脑海中自然的浮现了两个白白的馒头,摆着一副不可一世的鄙夷表情,看着自己的模样。
“面是白的,心事黑的!”小声的哼唧了一句,却又被自己的想象给弄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脑袋里想什么呢!”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夜歌的发顶,白墨站起身,道,“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吧。”
“你要走了?”伸手抓住白墨的衣袖,夜歌可怜兮兮的抬头。她在这里住了快半个月了,每日面对的都是一片漆黑,桔梗和麦冬除了奚落她,也不会和她说话。说起来,她能够正常对话的,竟然和自由白墨一人。
“乖,我还有病人。你这病,要好好休养。等下把膳食吃了,就睡觉吧。”
白墨弯下身子,夜歌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鼻尖几乎贴在了自己的鼻尖之上,那淡淡的药香混杂着灼热的空气,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引起了一阵战栗。
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起来。手,满满的就松了开来。白墨是大夫,还有着非常精湛的医术。所以每一天,都很忙。
夜歌想,她不能给自己的额救命恩人添麻烦。尽管,她有些无聊,有些寂寞,有些……想要人陪。
“那,你忙完之后,回来看我吗?”
“嗯,我会的。”
“说好了?”
“我保证。”
漾出一抹笑容,夜歌愉快的点了点头,“那说好了,我睡一觉,你就回来。”
“好。”
那带着淡淡笑意的一声,融在了黑夜之中,也溶进了夜歌的心中。四周的空气都仿佛上了蜜一般,暖融融的像是三月的风。
“笑得和个花痴一样!”
“公子都走了许久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故意在夜歌的耳边大声喊。
“啊!”被强迫回神,夜歌拍了拍胸口,有些嗔怨的瞪了一眼,“我去睡觉!”
“不吃烧鸡了?”一股烧鸡的香气忽然飘到鼻尖。
“不点灯了?”烛台冰冷的触感,贴在了夜歌的面颊。
“有始无终!”
“虎头蛇尾!”
夜歌很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夺过烧鸡便低下头开始吃,决定无始身边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哼!等我吃完了烧鸡,就去把灯点上……
一边这么愤恨的想着,一边用力咀嚼着口中的鸡肉。这段时间,她可是没少受这两个人的气。此时,更是幻想着口中就是这两个人的肉。
我咬!
我咬!
我咬咬咬!
“喂!把灯点上!”许是吃的太急,夜歌在桌上扒拉了半天才捞出一只茶杯,灌了一口茶水,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四周黑乎乎的,实在是不方便。她就是想不明白,怎么难道白墨,还有桔梗麦冬,都没有觉得不方便吗?
“不能点灯!”
“不用点灯!”
两个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这让夜歌觉得很不舒服。好像一个大家都知道,却只是对她的秘密一般。
“为什么!”夜歌皱眉问道。
“没有为什么!”
“公子的话就是规矩!”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又开始绕着夜歌打转,直把她绕的头都晕了,也不知道是谁,一伸手抽走了她面前吃得差不多的盘子。
“我们走了!”
“我们去找公子!”
“你快睡!”
“不许点灯!”
声音渐行渐远,最后那一句,甚至如同千里之外遥遥传来一般。夜歌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才起身摸回了床上,躺倒,闭眼睡觉。
“不点灯就不点灯,那么神秘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