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竹浑身无力地躺在生硬的木板小床上，虽然身子下面垫了两床棉被，可也不能同家里的床相比较，看来自己真的被养的太好了。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她奋斗的目标就是以后嫁人了能睡上这样生硬的床。
而这个目标，好像已经被老太太和董氏扼杀在摇篮里。
休竹无力地叹口气，继妹身份她接受，不受宠她也能接受，可为什么偏偏来了这么一个终身大事不能自己做主的世界呢？
这两日，休竹已经吐的胃子里没有东西可吐了，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胳膊好像瘦了一些，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这一身肥肉真的要甩掉了？
正暗自窃喜之际，外面突然响起啁哳的喧哗声。任休莲放下手里的刺绣，起身出去看，休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只听见耳边脚步声匆匆忙忙，好像都往甲板上去了。
心中一动，该不会任休月成功引发了一点儿事儿吧？
正巧任休莲回来了，脸上挂着挪揄不明的笑，似是嘲讽，似是幸灾乐祸，见休竹看着自己，便道：“四妹落水了。”
落水？任家女孩儿好像都和水结仇了，先有休竹落水，再有任休桃落水，如今任休月也成功落水了。
休竹想知道后续发展，不过任休莲都回来了，估计是没什么事儿。也不知任休月是被谁救起的。
后来还是碧翠回来告诉她，任休月落水后，林辉及时跳进水里把她救起来了。她说的有些愤愤不平，休竹却突然忍不住笑了。
这个林辉，原来也是禁不起诱惑的。他住在船身另一头，任休月在这一头，任休月一落水他就跳下去营救，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没有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怕是早就注意到任休月这个美丽的姑娘了。
休竹承认，自己胖嘟嘟一只矮冬瓜，还真的没法和高高瘦瘦苗苗条条，又容貌清丽的任休月相比较。
碧翠见休竹好笑得出来，气得跺脚，“小姐还高兴，林公子将四小姐救起来后，还送她到船舱里，听下面的人说，当时四小姐的衣裳都破了，袖子被什么东四勾住，整个手臂都露在外面。老太太为此事正在气头上，如果不是四小姐还没有清醒，估计老太太又要骂人了。”
休竹愣住，“她还没有醒来？”
碧翠忍不住白了自个儿小姐一眼，也只有她单纯的没有心机，“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呢？这么出格的事儿她都做得出来，若是这会儿醒了，指不定老太太要如何教训她呢！”
休竹吐口气，也许老太太也默认了她这么做吧，否则就不会不阻止，任由她发现下去了。林辉虽然救了任休月，可也冒犯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即便年纪不大，可毕竟在这个时代，良家男子与良家女子有了肢体接触，都不是什么好话。
老太太到底安得什么心？休竹不禁全身一凛，背心冰凉。
是夜，任老爷垂着头从任休月暂住的船舱走出来，黑沉的脸色在灯光的阴影里闪着隐晦不明的阴霾。
船身一摇一摆，船板上悬着的油灯也跟着有节奏地左右摇摆。船舱里静悄悄的，老太太微微磕上眼帘，靠着引枕坐在垫了垫子的椅子上。
任老爷站在对面，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这空间的气氛却压抑至极。
隔了半晌，老太太终于开口了，“如今你也瞧的分明了，你自个儿看看你最宠爱的四丫头到底如何？！”
任老爷只得深深一叹，对不上话。
老太太睃了他一眼，“倒不是我要偏袒谁，不喜欢谁。好不容易给五丫头找了这么亲事，与你也大有好处，林家大老爷官至四品，林家大小姐嫁了中山侯嫡长子。林家哥儿的前途如何，你心里也有数，若说林家哥儿是个不争气的也罢，偏偏他也是个争气的，年纪轻轻就要参加贡士科考。那林夫人年纪虽轻，却比你身边的人见多识广，她能相中五丫头，说明她有眼力。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人，好好的一桩好事，莫非你真不想要？”
任老爷垂首，“是儿子疏于管教，往后必定多些时间关注她们姊妹。”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真忍得下心？”
“儿子虽糊涂，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眼下五个丫头只有二丫头和五丫头定了亲事，还有三位丫头。四丫头行为出阁，必定也会影响其他丫头的亲事。”
老太太点点头，“你也不算糊涂，能想到这些也不错了。但，往后你公务繁忙，又如何调教她们？何况，你为人父，有些话也不是你能说的。”
任老爷颔首，“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全，儿子也为此事苦恼，眼下到了沧州，只怕到时候还得有劳老太太多多看顾她们姊妹。”
老太太又不满了，瞪了任老爷一眼，“你的女儿要我这个老太婆来管，像什么话？她们没有嫡母么？”
任老爷恍然大悟，这几天赶路，他也静下心想过了。董氏这些年虽然一直与世无争的样子，调教出来的五丫头确实不错，小小年纪就很稳重识大体。那天上船之际，林家哥儿故意撞了她一下，她便急匆匆躲开了。
再想想四丫头，这些天总在甲板上走动，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孰是孰非一目了然。想到这里，任老爷又禁不住一叹，到底是偏袒四丫头多些，想着她和五丫头一般年纪，能嫁到林家也不错。却没想到，自己的喜爱反而害了她，如果自己及时阻止，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那，林夫人那边……”
“现在才想到问问林夫人的态度？”老太太的嗓音不知不觉又冷了几分，“这船上都是自家人，林夫人相中了五丫头，必定也不许下面的人张扬这件事。我担心的反而是咱们的人，情况危急，林家哥儿情急之下才下水救人，就怕有些人会添油加醋地搬弄是非，把黑的说成白的！”
任老爷明白老太太指的是王姨娘，他甚至怀疑任休月会如此多半也是王姨娘在背后怂恿。这船就这么大，虽然不允许她们母女见面，也难保没人的时候，王姨娘就偷偷见了任休月。
既然想到了这一层，任老爷从老太太这里出来，便命令任休月身边的丫头婆子，好好看着她不许她再出船舱，也不许住在下面的几位姨娘上来。
任休月也走不出去了，如今气候渐凉，水温虽不至于冰冷彻骨，到底一般女孩儿都承受不住。从救上来便开始发低烧，船只不能靠岸，船上也没个大夫，也只能熬些姜汤给她驱寒。好在，只有一两天就上岸了，彼时就能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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