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衿没有再硬挤,也没有傻傻地站在那里束手无策,她弓下腰,寻了那些丫鬟婆子们腰腿间的空隙,拱猪一般的姿势拱了进去。
那个丫鬟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抽搐,嘴角泛起隐约的白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头陆大夫还在给她抠着喉咙,额角豆大的汗珠往下滑着。
柳子衿一进到圈子中间,马上朝病人的跟前扑了过去,一下便将陆大夫给拱到了一边。那帮丫鬟婆子们断没有料到,圈子里竟会突然拱进来这么个人,还将大夫给拱飞了,一时都傻了眼,整个人堆顿时鸦雀无声。
柳子衿却是没有理会周围怎样,上前分开两腿跨坐在那青衣丫鬟的跨上。面对着那张已经变成紫青色的面孔,她冷静而迅速,双手交叠用掌根顶住对方腹部,用力往下前方挤压,一下又一下。
周围的丫鬟婆子们,包括旁边爬起来的陆大夫,全都惊呆了。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子衿规律又用力地,往下按压着丫鬟的肚子。丫鬟的喉间随着按压发出可怕的声音,人也跟着那声音颤动着,那场面有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
突然,那丫鬟喉间“咕”地一声,之前的那种尖锐的声音突然地变弱了,手脚却都痉挛起来。柳子衿眼睛一抬,立时往前俯身,掰开丫鬟的嘴巴,手指伸进去抠,不一会儿便从里头挖出来一块染了血的糕饼来,扔到旁边。
糕饼一掏出来,丫鬟的身体便猛地一阵紧缩,然后一段密集的抽搐,胸口却开始大的起伏,面上那种紫青的颜色簌然退了很多。接着,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呼吸逐渐地缓了下来,呜咽的声音却大了,泪水哗啦啦地从眼中落了下来。
柳子衿此时已经从丫鬟的身上下来,此时便扶起了她搂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安慰着。那丫鬟哭得停不住声,虽然夹杂着猛烈的咳嗽却依旧泪流不止,不多时柳子衿肩膀上的红衣已被沾湿了一大片。
周围站着的那一圈人,直怔到现在才终于回过神来。有人破涕为笑了,有人哇一声陪着哭起来了,有人赶紧过来帮忙安抚病人的情绪,有人则长长地松了口气。
“真是……神……神医啊……”
不知是谁冒出了这一句,立时得到周围一片认同的礼赞之声。
“是啊,神医啊!简直是华佗再世……!”
甚至有人高兴地鼓起掌来。
旁边的陆大夫直了眼,直到此时仍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巴看着柳子衿将怀中的丫鬟交给身旁的人,缓缓站起身来。
此时,终于有人从柳子衿身上穿着想到了她的身份,面上的颜色立时变了,急急地拜下身去:“拜见少……少夫人。”
人群一时哗然,接着,哗啦拜下去一片,杂乱地都是叫“少夫人”的声音,再没人敢乱欢呼,乱鼓掌了。连那几个扶着青衣丫鬟才刚站起来的,也都怔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柳子衿却只是淡淡地一摆手,示意大家不必拘礼,抬眼左右看了一圈,便转身朝来时的那个院门方向走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她已经看清这个院落和里头住着的人。院子北边的那三间大房显然是赵玉臻住着的地方,此时依旧纱窗锦帘,熏香缭绕。这院子里丫鬟婆子大小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人,只服侍他一个人未免有点奢侈,怕是趁着主子不在,从旁边院里过来磕牙的也不少。
赵玉臻并不是出了远门,而只是到王府中某处的书斋去了,那些人就敢这样肆无忌惮,若不是平日里就纵容得惯,断不至于这样。
这倒罢了,今天却是她这个世子夫人嫁入王府的第一天早晨,来日方长,这些奴才们竟也没打算着过来问一声好,可见她在世子的房里,只充得上是个闲聊的话题。
柳子衿缓缓地蹙起了眉,脚下也愈发地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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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西丹院,少不得将脏了的衣服换下来,连带头发上的狼藉也要一块儿收拾。
柳子衿换上另外一身衣裙,只简单地是红色便算了,只是家常衣裙。头发上半部挽起成髻,一支如意九转金簪固定好了,下半儿等擦干了之后,也挽做一个简单的落霞髻,别上金丝挽成的日月花。
她看明月和彩霞他们清理褙子上的污渍费劲,本想过去帮忙,但看到旁边王妈等人也在,只得收了这个念头。
没事可做,柳子衿便打算在东丹院内闲逛了解闷,也权当熟悉一下新环境。
王妈看她走出门外,在院子里东张西望,便主动地凑过来道:“少夫人,您要再院里各处走走吗?要不奴婢陪陪您吧?”
柳子衿看她一眼,虽没本有这个意思,倒也觉得这个王妈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值得一试深浅。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妈了。”
王妈见她准了,马上便将话匣子抖开,滔滔不绝地解说了起来。
原来这庆王府原本是先帝住过的东宫,继承帝位时仍很年轻,觉得东宫闲置着十分浪费,便赐给了当时立下赫赫战功的庆王爷,一直作为王府使用至今。后来当今圣上被封为东宫时,也没有再大兴土木,而在皇宫内打扫出一片宫室作为东宫使用。
所以,庆王府实际上是天朝盛世除了皇宫之外,规模最大也最为华丽的宫室了。东南三十三间,西南三十三间,东北五十五间,中心主院和西边引入活水而建的花园,以及在正北方的佛堂和西北的戏院,应有尽有。
西丹院就坐落在西南三十三间房的最中心,是这一区最大的院子,里外三进,五间房外是三间房,穿过小小的穿堂,然后才是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