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不等赵玉臻回答,赵玉昇已失声笑了望向柳子衿道,“玉臻成亲才刚刚第三日,您就想要他抛却刚过门的世子夫人,往江南去视察官情民情么?即使朕想要点这个头,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哪。”
柳子衿听出来赵玉昇话中的酸气,心里凄凉地苦笑一声,避开视线。不想,却意外地发现身旁的赵玉臻,眼里原来早已填满了焦灼与不安。
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中在连声叫苦——躲又躲不起,惹又惹不起,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是致命的下场,甚至,话已至此,若说不肯是不可能的,但形势若再往下演变,有可能什么都不必再说,也直接变作炮灰。
虽然她并不同情这几天一直在寻机欺负自己的赵玉臻,但是他既然是她柳子衿名正言顺的夫君,她断没有理由放着他不管。
不如……干脆卖他一个人情算了?
“这……将士尚有三拜之后即赴战场的,臣又怎敢以儿女私情耽误国家大事呢?自当从命。”赵玉臻额角有微微的薄汗,低声回道。
今日入宫来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三朝回门,没想到太后竟有备而来,他已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到抽身之法,已急得快抓狂了。一边回着话,他下意识地,又多看了身旁柳子衿一眼。
不想就是这么一瞥,他突然见她对他眯了一下左眼,暗示了什么。他眨巴一下眼睛,突然有种与她心意相通的感觉,心中顿时一喜!
太后见赵玉臻都这样说了,得意地望向一脸铁青的赵玉昇道:“皇上,庆王世子如此一片丹心,莫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么?”
赵玉昇正欲说句什么,突然身旁突然“咕咚”一下,什么东西软软落地的声响,引得众人下意识地都望了过去。
“娘子?!”那头的赵玉臻已是一脸的讶异,蹲下将地上的柳子衿扶了起来,搂在怀中,“娘子,你怎么了?”
“……传太医!”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赵玉昇已朗声对殿下喝道,“马上去!”
底下有人应了一声,立时往门外跑去。
与此同时,赵玉臻已经猛烈地摇着怀中的柳子衿,又是拍脸又是捏人中地,闹得热闹不堪了。
关于治水的话题嘎然而止,显阳殿上下顿时有点混乱,所幸不多时柳子衿就皱了皱脸,十分痛苦地睁开眼来,眼角攒了晶莹的泪,一脸哀怨地望着赵玉臻。
这庆王世子真是个病猫么?他的劲儿也实在太大了。那一顿巴掌下来,差点儿没把她给抽傻了。她直接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不,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娘子,你醒了?”他却是对她露出狂喜的表情,表演十分到位,“你知道自己方才晕倒了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可还晕么?”
柳子衿真是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抓紧了赵玉臻胸前的衣衫,缩到他的怀里再不敢抬头了。
“没事,没事,醒了就好,”赵玉臻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娘子,这里可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跟前,你快起来。”
“既然世子夫人身体不适,玉臻,你就快带她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吧。”赵玉昇的脸色十分难看,拧紧了眉头道。
太后却是冷哼一声道:“都当众晕倒了,还等得了回庆王府么?就在这里让太医好好看一看罢!哀家就不懂了,她前几日在殿中时明明还好好的,不过进了庆王府几日功夫,怎么就犯起病来?”
柳子衿在赵玉臻的怀里,看不见其他人的表情,但太后这话带着刺,令她的心霎时沉了沉。若是太医当着太后的面进行诊治,说她并无大碍,被看出来她只是装晕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这……太后娘娘正与皇上商议国家大事,臣等不敢再行添乱,请太后娘娘准臣先带贱内下殿再等太医。”赵玉臻却意外地镇定,话说应对得有理有据的。
“既然母后要为世子夫人诊病,朕也不便多留。治水之事朕自己定夺就是了,母后也不必再费心。”赵玉昇也适时冷冷地补了一句,一副要走了的姿势。
柳子衿听到赵玉昇袒护自己,心里顿时暖暖的。
太后见这形势,虽无法释怀地看了赵玉臻一眼,也只得缓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庆王世子你就带世子妃下去等吧。若是等不及,先回庆王府也不碍事。到御史大夫府去的事,改日哀家再与你父亲商议。”
“谢太后娘娘。”赵玉臻心中放下一棵大石头,忙拉着柳子衿谢过恩,忙不迭地往殿门的方向走了去。
柳子衿却是一步步走得惊心,更感觉到身后有个灼热的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到了殿门前,她小心地回头一看,正见到赵玉昇远远自大殿上望这头望过来,深邃的眼中含着某种炽热又逼人的意味。
她陡然心疼起来,赶紧避开视线,再不敢回头,就这样在赵玉臻和明月的搀扶之下,出了显阳殿。
轿子出了东小门,便换成车马,柳子衿的心里仍扑扑直跳,坐立不安。终于听得车轱辘的声音变化,想来是从工整的宫中石道走上了皇宫外寻常的沙道,她才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歪倒在马车内。
直到这时,她才有空伸手揉一揉自己的脸蛋。
——好疼……虽说是演戏,但赵玉臻打她时真是没留情,脸上这么疼,估计都肿起来了,让人想不掉眼泪都不行。
三朝回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收场……
滚烫的泪滑下火热的脸颊,柳子衿沉默地抹了一把又一把,面上却始终竭力做出平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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