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儿，看了这几日，你……觉得她如何？”
佛香缭绕的屋里，庆王妃一边敲着木鱼，一边低声问道。
赵玉臻就跪在她的身后，刚拜完了爬起来，面上有些沉重。他迟疑了一刻才答道：“儿臣觉得，她不太像是太后娘娘的细作，也不像是寻仇来的。”
“大婚那一夜，便有人潜入府中与她接头，莫非那还不算是证据确凿吗？虽然人没有拿到，但是她与某处势力有所关联之事，该是很明显的了。”
“他们并非与她接头，而是想要将她掳走，她本人被下了迷药，莫说接头，恐怕连保持神智清醒都难。这些臣已经说明过了，”赵玉臻沉思地道，“而且她这几日来的言行举止，儿臣都有细致地观察过，实在不像是有备而来的。此外……”他说到这里，小心地停了嘴，抬眼观察庆王妃的反应。
“此外？”庆王妃果然追问起来，虽然手中的木鱼依旧敲得稳健。
赵玉臻又说：“今日在显阳殿中，儿臣被太后娘娘逼问是否愿意到御史大夫府内为官，往江南去微服私巡，负责监督治理水患的各州府县官员，正无法推辞之时，她挺身而出装作晕倒，为儿臣寻了退下的借口，否则……此时这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若真是细作的话，要帮太后娘娘说句话，是多么容易的事，又或者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也足够令儿臣陷入困境之中了，没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庆王妃手中的木鱼敲重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道：“这也未必就是为了你好，说不定本来就是她们串通好了的一出戏，这一切都是专门要骗你放下警戒之心的。她毕竟是柳家之后，又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可不防。”
“但是……”
赵玉臻正想再说句什么，庆王妃却立时接了说道：“臻儿，不要忘了你的哥哥是怎么死的……你装病这许多年，才终于保得住这条性命，不可因一时疏忽，害自己前功尽弃了。你还年轻，涉世不深，有很多事你仍过于天真，为娘在此替你做主这些事，就是怕你一时错念犯下大错的，你决不可不听进去。”
赵玉臻只得垂下眼，低声应道：“是，母妃。”顿时不敢再说柳子衿任何好话了。
庆王妃叹了口气，又道：“想当初，她不过是我身边一个下贱的婢女，如今却权倾朝野，为害一方，我只恨自己以前一时心软，竟饶了她的性命，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父王已经逐渐地老了，就算仍执掌着兵权，总有一天会被寻了不是，连这也被她夺了去的。往后，为娘的也不盼你能像你父王那样叱咤朝野，只盼着你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
赵玉臻沉默了一晌，突然开了声道：“我看皇上与太后娘娘意见并不相合，想来他竟是不肯被人这样任意摆弄的，是不是……”
“皇上羽翼未丰，此时说扶持他之类的话，仍为时过早，”庆王妃说到这里再叹了口气，“臻儿，记住，你要好生修习文武知识，总会有用得着的一天。”
“是。”这一次，赵玉臻应得十分干脆。
“只可惜，你那一位庶出的哥哥胳膊肘子往外弯，总是不能理解我的一份苦心，否则我们在边关也算有个人照应，不至于在此孤军奋战，苦苦挣扎……”庆王妃又继续地唠叨了起来。
赵玉臻静静地跪在蒲团上，双手抓紧了膝前的一片衣衫，听着庆王妃敲木鱼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又想起柳子衿那张红扑扑、神情无辜的小脸来。那双沉静又聪慧的眸子，飘忽地在眼前转过。
如果，她真的不是细作的话，那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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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衿发现，自己又被吵醒了。
嫁过来庆王府才四个晚上，她有两日要早起，有两日可以稍微偷懒一下，却又生生被人吵醒，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吵……不知是一堆什么女人在院子里吵吵嚷嚷，闹个不停。
她忍了好一阵，却实在被吵得无法继续思考了，心中一时恼怒起来，随手抓了床上一个枕头，就朝着窗户的方向扔了过去。枕头没有砸到窗户，却扔到了桌子上，将上面放着的油灯撞倒了，落在地上“啪”的一声。
明月和彩霞闻声推门进来，看到柳子衿正恼怒地望着窗户的方向，忙上来解释道：“是……世子爷房里的丫鬟们在院子里玩耍呢。”
柳子衿听了，简直要双眼冒火！
她知道赵玉臻是没把自己当一回事的，但没料到居然连他屋里的丫鬟也这样不把她放在眼里。搬过来两天都没个人过来问候一声就算了，住在同一屋檐底下，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她也没意见，但好歹她也是这王府里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算是个主子吧？主子还没醒就自己在外面院子里喧哗，这算是哪一家的家法？在宫里，可从来没有这么放肆的下人们！
——总而言之，今天若是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往后恐怕真骑到她的头上来了！
从床上起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要穿衣梳妆，等着出去教训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们。
没想到，正梳着头，庆王妃却遣了人来，叫柳子衿过去一起用早饭。
这突然来的邀请让柳子衿有点手不及措，她看看镜子里自己梳到一半的头发，只好让那人带了话回去说她赶不上早饭了，洗漱完后马上就过去问安。
顿时有点手忙脚乱起来，本来要出去教训那些丫头婆子们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了，她现在只光想到在庆王妃跟前，要如何解释自己日上三竿还未起床过去请安的事，便觉得足够头疼了。偏偏屋里还到处都是赵玉臻喝的那个奇怪的药味，熏得什么东西都似乎有了味儿……柳子衿越想越是心情不爽，眉头都拧到了一处。
“少夫人，今日是夫人第一次请你过去，怕是有话要说的，就打扮得漂亮一些，也多笑一笑吧。”明月一边为她梳妆，一边笑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