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有人来报,说王七公子已经来到门外,庆王妃便让请。柳子衿下意识地起身要回避,却被庆王妃一把抓住了。
她笑着对柳子衿道:“方才跟你说了的那位精通佛经的高人,如今正在府上做客呢,待会儿他来了,正好让你们见一见。你不必担心,这位并不是外客,而是臻儿的亲表弟,平日里也常来的,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柳子衿其实早想到“王七公子”该是昨儿见过的王逸尘,再听庆王妃这一番介绍,愈是确定了。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也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那客人走进屋来,果然是王逸尘,依旧一身白衣,但比昨日的更素雅了些,衣上连花纹都省了,只有头上的金丝冠依旧坠着闪闪明珠,挂着流俗的五彩丝绦,否则便真活脱脱如一个云游世外的仙人到了眼前。
王逸尘给庆王妃问了安,见到一旁的柳子衿,便又拱了手道:“给表嫂问安。”
庆王妃倒是有点意外:“怎么,我还没引见,你就认得这个表嫂了?还是你从佛祖那儿得了什么启示不成?”
王逸尘笑了解释道:“侄儿昨日在花园里跟凑巧路过的表嫂碰上,斗胆彼此认了亲。不过,匆忙地只说了几句话便散了,不想今日竟又见着了。”
柳子衿心里提了起来,顺着眼只是不做声。
“原来如此……”庆王妃的面上果然稍暗了暗,不过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既然已经见过了,说话倒也方便了。”
于是沏了茶上来,三人照身份坐下说话。
原来王逸尘从以前就常过来庆王府参详佛经,一直对藏书阁收内的经卷赞不绝口,当然也常给庆王妃讲经。这一次,也正是他一时兴起建议庆王妃抄写经卷,传出去以建功德的,不想正可了庆王妃的心,于是付诸实施。
柳子衿在旁坐着,并没有插嘴庆王妃与王逸尘的对话,但她看得出来,庆王妃相当喜欢这个侄子,王逸尘不管说什么她都爱听。当然,王逸尘在佛学方面的修为的确令人钦佩,虽然还很年轻,但论起佛法来头头是道,不输潜修多年的寺庙高僧,也难怪庆王妃会对他这样器重。
坐了一阵,下面的人来报,说早饭准备好了。王逸尘于是起身告辞,说自己回房用了早饭后,还得往藏书阁去研读经书云云,庆王妃便让他去了。
柳子衿于是便在旁等着伺候。
左右的丫鬟婆子们便顺次将饭端了上来。依旧是寻常菜色,虽没有晚饭隆重,但也是五菜一汤有条有理。只摆了一副碗筷,均是玉石所制,晶莹剔透不熟柳子衿手上的那一对镯子。柳子衿知道这是稀罕物,便猜也是皇上赐下的。
庆王妃起身仍是不便,使了劲儿也站不起来。柳子衿见状忙伸手搀扶,再细细看庆王妃的脸色,想起昨日来时她说过的那些病症,不觉暗暗担心了起来。
“不碍事,今日请了宫里的张御医来看,该很快能有个对症的药方子开出来的。”庆王妃见她面上阴霾,居然还笑了安慰她。柳子衿勉强笑笑,没有说什么。
她自己当然不吃,服侍庆王妃坐下后边为其夹菜,然而庆王妃谢绝说:“我只吃米饭,不必服侍。”
柳子衿有点意外,也只好放下筷子。旁边果然有人盛了白米饭上来,庆王妃只吃几口咸菜,其余都在啃饭。柳子衿知道她苦心修禅,但是这样长期只吃米饭不用其他食物,她看着却是不妥的。
一顿饭吃得安静,饭撤了之后上了茶漱口,再换了茗茶,待庆王妃饭粒咽尽,昏昏然要午睡时,柳子衿才起身告辞。
她出了正殿的大门,匆匆回西丹院寻了明珠,跟她说了宫中有人过来的事。明珠会意,从嫁妆中包了一个红包,拿着她写好给柳青青的信出去了。
柳子衿用过早饭后,便让王妈领路,往王府的藏书阁走去。
以前她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今天既然听人提起了,非要去看看不可。往日在宫中的时候,她也是早早地就买通了藏经阁的太监,没事的时候就躲进去看书,也常在那里被赵玉昇逮到。
王府的藏书阁果然气派,呈八卦形状,整整三层都是密密的书架,四角则摆了读书用得书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大约是方便来读书的人就近入座的。
藏书则从竹板到装订的纸书都有,而且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医学归医学,佛学归佛学,史书归史书,政册归政册,虽然许多都染了薄尘,但排列一丝不乱,看得出负责照料这座书库的问才,的确花了不少的心思和时间。
柳子衿很快在问才的带路下,上二楼找到了医书的那一区,上前随意浏览起来。这些医书很多都年代久远了,有的已残缺不全,有的文字和术语过于古老,她还不太认得,不过她还是耐心地一页翻过去读。
谁知这一发便不可收拾,她越读越是觉得字字丹珠,愈发觉得无法释手了。这里的藏书丰富不输宫中的藏经阁,甚至很多书是宫中没有的,她简直如鱼在水,直接决定这一日就泡在书堆里过了算了。
于是干脆带话让在外面等着的丫鬟婆子们先回西丹院去,她自己挑了旁边的其中一张书案,将几本书搬了过去,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往下看。
问才似乎也对这样到书库里来翻书看的人习以为常了,给柳子衿沏上一杯清茶,便随她自己伏案读书去,自己继续清扫和整理书籍。
柳子衿埋头在书里,听着问才走动和上下楼梯的脚步声,逐渐也习以为常了,不再抬头去看。隔一阵,有脚步声来到跟前停住,带着一阵茶香,她也当是问才换了热茶过来,眼睛盯着书本只道:“谢谢,茶放桌上便可。”
眼前却扑哧地一声笑:“表嫂,哪里来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