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然都来了，就没理由第二次对这烂摊子撒手不管。否则，万一他真的气恼过度，将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半点好处。
柳子衿缓缓地抬了眼，隔着一丈的距离望着赵玉臻那双冒火的眼睛，还是咬紧牙关，抬脚走进了房间。
“我来……服侍相公宽衣歇息。”
她说完这句，便一步步走到赵玉臻的跟前，半蹲下去，细心地为他解起腰带上的挂坠儿来。
他睁大了眼看着她，一时却也找不出什么应对的话来。妻子服侍夫君宽衣歇息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他跟她一直都分房而居，他也有自己服侍惯了的丫鬟，所以从未想过这一层。
她这样，算是来跟他赔礼道歉的么？
她泪痕犹在的面孔反而显得柔弱多情，长长的睫毛垂下错致的阴影，红唇在灯影之下娇艳欲滴，这个角度望去意外地有种含蓄的引诱，叫他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他下意识地咽了咽，身子也绷紧了些，顿时不再打算说什么来赶走她了。
一旁的芸香见赵玉臻默许了柳子衿替他宽衣，暗暗松口气，忙对身边的丫鬟们使个眼色，几个人便合力将小丫鬟给搀了出去。旁边翠墨等都不敢怠慢，忙过来给柳子衿打下手，一时间房中气氛沉闷，只听到衣裙瑟瑟的声音。
柳子衿将赵玉臻腰间的那些宝贝玩意儿们去掉之后，便将那条镶玉的腰带解了下来，又为他一件件地褪去了衣裳。末了，又将睡袍替他披上，在身前一个个地扣好，又替他将辔头取下来，头发理好。她的动作十分轻巧灵便，一点儿没有弄乱他的头发，也没有任何让他不快的拉扯动作，他即使想要挑剔也挑不出毛病来。
事实上，他看着她这样一丝不苟地替自己宽衣完毕，心里的火气早已渐渐地散了。虽然他的确气她之前那傲然的态度，但是她服侍人的确有一套，王府内丫鬟虽多，但没一个及得上她细致周到，只是这样微小连贯的一系列动作，就能够让人觉得心情变好。
柳子衿又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小心将赵玉臻扶到床边坐下。
两人一瞬间短短的对视，她立时垂下眼去，避开他的视线。
“相公，请早些安歇吧。”她并没有扶他躺下，而是对他微微一礼，而后转身对身后的翠墨道，“我走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往后都交给你了。
翠墨当然低声应承一句，忙上来扶了赵玉臻，然而赵玉臻却对着柳子衿的背影唤了一句：“回来。”
那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的身影停住了，柳子衿停了一会儿，才重新转过身来。灯光之下，她柔美的脸庞显得有点紧张，面上仍可见深浅的泪痕，眼帘低垂好似一只受了伤的林间小兽。
赵玉臻心中某处顿时翻腾了一番，本想说句什么，突然又不忍心了，终于只是叹口气说：“去好好洗一下脸再睡罢。”
“是。”
她眼中闪了闪，点点头应承下来，又对他福了福才走出去，却是在走出门去之后，暗暗擦了把汗，按住胸前。
心，竟然跳得好快，在床上与他相坐对视的一瞬，她以为自己会窒息掉。他后来叫住她的时候，更是把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如果他当时竟然开口要她留下来……
她该怎么办？
……
翠墨见赵玉臻眼睛定定地仍望着房门口，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只得试探地问道：“世子爷，您要睡了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仍是有点无法释然的样子，木然地点了点头，往后躺到柔软的床上去。
他屋里头一圈的丫鬟们，直到放下了帐帘，吹灭灯火，掩上房门，才终于彼此看看，长长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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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柳子衿起得很早，梳洗完毕就直接往正殿去，到庆王爷和庆王妃的门外等着问安。这既是给前一日迟到的赔罪，也是为了防止赵玉臻先来一步朝长辈们告状。
昨儿晚上闹得那么凶，虽然赵玉臻后来看起来是稍微消了点儿气，但保不准第二天起来了，还是会恼她跟王逸尘说东道西的事。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做好了万全的应对准备，如果他一定要将事情闹大，她也只能奉陪到底。
不过，赵玉臻却出人意料地，只是过来问个安便说自己要去书斋用功，很快离开了。他看到柳子衿陪着坐在庆王妃的身边，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还很嘴巧地对庆王妃说，要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媳妇之类。
柳子衿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太过小人心了，赵玉臻转身出去的一瞬，她脸上有种辣辣的感觉。
不过，他一直没有正眼看她，说明他心里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桎梏的。
庆王妃宠溺的目光追随着赵玉臻，直到他消失在门外，这才转过头来道：“子衿，下月十九日便是观音大士成道之日，照例要放生念佛做功德的。往年我都是到城外善念寺去捐香油和浮屠，但今年我想要额外做点旁的功德。你也是对佛法颇有研究之人，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她沉吟半晌才小声道：“其实抄经也是功德。若王府中有收藏秘本的经卷，将其抄出副本来，再寻了得道高僧为大众说法，自然是无量功德。”
庆王妃听了这个回答，欣喜地抓了她的手笑道：“没想到，你与我倒是心有灵犀，还比我想得更周到。我正是这样想的，所以早请了一位对佛经颇有研究的高人，替我到王府的藏书阁中整理经卷，就是想着能翻出些能够普度众生的好经书来，抄了好传出去。如今看来，只是抄本还不够，竟要请高僧来参透了开坛说法，才是极致。”
柳子衿见这句话讨了喜，一弯嘴角笑了起来，却不再多说什么，顺了眼只是在那里陪坐着，听庆王妃数起附近可能请得动的高僧名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