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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辛的确病了。

她身子向来柔弱,在邶莫那样阴冷的严冬里强撑了一个多月,天天在冰凉的水里淘米洗衣,又没有足够的炭火取暖,自然是不可能不病的。而且加上芙蓉馆位置偏僻,一年四季又都阴暗潮湿,不利于病情恢复,所以这原本的一点小病,渐渐地也就成了大患,一发不可收拾了。

到第三天,刚入了夜,皇上终于如约前来。

入秋后本就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彼时也刚好正下着小雨,薛采在府门前看见凌璿一身猩红的斗篷,竟不顾星光夜雨匆匆赶来,心中不由地一怔。

微雨静夜,浓稠的夜色让人无法辨认刺客的行迹,而微服出行又不宜带过多的侍卫,这样的时辰出宫,其实是极其危险的。

没有一丝情绪的目光,望定正缓步踏上薛府门前台阶的凌璿,瞬间千百个念头闪过脑海,然后心里寻找到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假设,电光火石间,薛采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为了她而来。

像是心中最不愿去猜测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证实,在那一刹那,横波翻涌的深沉慌乱瞬间袭遍全身,薛采只觉一阵郁结积聚胸中,空洞凄然,喘息艰难。

然而,多少年来雨横风狂岁月惊心,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情绪及时收敛。待凌璿踏上台阶,走至身前的时候,薛采的神色已恢复常态,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一路辛苦了。”

微微地躬身,不卑不亢,他精致的面容之上彼时也已换上了如往常一样的浅笑。

“薛爱卿不必多礼,今夜乃是微服出宫,一切君臣之礼能免则免。”凌璿听见薛采开口,抬起头来,淡淡笑意自眼中浮起,又故作郑重地指着随侍在侧的侍从道:“你瞧,宫里的太监我一个都没带,带的都是禁卫军,也就是担心一不小心会暴露身份的。要不然呐,只要那些个宫人一开口,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是无用的……”

薛采一愣,将目光移向凌璿的身侧,这才发现他说的果然不假,连一向最贴身的总管李德竟也不曾随驾而来。

明亮的眉眼中,有一道流光蓦然闪逝,飘忽的目光不可捉摸,薛采心下虽然吃惊得紧,面上却始终是笑意不减,只是故作关切地道:“夜长风寒,皇上日理万机,万望保重龙体才是。”

凌璿闻言,抬眼望他,淡淡道:“脸色这样差,这几天没有睡好?”

他的脸上仍是挂着微笑,静切而无华的眉目之间,却似是有些微愁的期盼一闪而逝,令人觉得不可追究。

薛采一怔,心里咯噔慢了半拍,随即轻轻一笑:“多谢皇上关心,微臣无碍。”

凌璿听着薛采如此一说,嘴角边扬起的笑容说落就落了。却也不答话,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很久以后才说:“陪我去园内走走。”

薛采点了点头,随即上前两步,接过一旁侍从提着的晕黄的灯笼,亲自走在前面引路。

偌大的丞相府内,此时早已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夜静下来,四周沉寂空落,只有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衣袂摩擦产生的碎响。

星光夜雨扑面而来,冷冷的清气。

灯火映亮了小径上零落的残花,以及薛采濡羽色长衫的下摆,显出些些的落寂。

凌璿摒退了左右,任薛采提灯在前,为他驱赶冷雨和暗夜,一路也不曾多言。

直至走至烟雪亭前,薛采忽然顿住脚步。

凌璿温然一笑,问道:“怎么不往前走了?”

“再往前便是后院深处了,实在是萧条破败得很,而且那些个小路也是凹凸不平,微臣担心皇上会走不惯呐。”转过身,薛采指了指烟雪亭,然后又朝着凌璿笑道:“皇上要不就在此处歇息一下吧?”

再往前不远,便是芙蓉馆。

一路走来,凌璿都不曾开口要求停下,明显便是想往那去,他又怎会不知?

果然,凌璿闻言,神情一滞,脸色微变。

薛采将他脸色的细微变化都瞧在眼里,也不再做声,只是沉默不语地退到一旁。

凌璿怔怔看着薛采,片刻笑了出来:“我听闻薛府有侍女丁香,擅抚弦琴。今夜秋雨凄离,正是抚琴的好时候,何不请丁香姑娘出来弹奏一曲?”

既然心思已被人猜透,那么他也就无须再遮遮掩掩了。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凌璿的此番话用意已是十分明显。

他,要见她。

薛采一愣,诡谲的流光自眸中一闪而过,瞥了一眼凌璿,复而作可惜状,叹道:“嗳……如此说来,皇上来得可真是不巧了……”

刻意地,又在话尾处加上一声长叹,精致的脸上显出惋惜的神色,薛采将遗憾的情绪拿捏得极好,让人不由地信以为真,以为真是出了什么令人惋惜的事。

他本是八面玲珑之人,逢场作戏自不在话下,如今这样费尽心机来演一场戏,凌璿自是没有察觉出来,听着他如此一说,不由地心中一怔,随即开口道:“薛爱卿有话不妨直说。”

薛采心下暗笑,面上却仍是一副遗憾的神色,简短而郑重地道:“丁香如今不在府内。”

“不在府内?!”这一次愣住的换成了凌璿。

“是,她不在府内。”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薛采一脸认真地说,“皇上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前往芙蓉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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