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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红唇,灿星亮眸。

盈辛的身影屹立在门前,似近在咫尺,他想要看清她眸底的一分一毫,又似乎隔得远了,只触得到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都听到了是吗?

“盈辛,我……”低沉的话,一字一字从喉间挤出,薛采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终会得知真相。只是,他不曾料到,这一天竟会来得这样的快。

当他回过头,看见她站在门口的刹那,只觉那一刻似有一记痛击破空而来,令他猝不及防地溃于一旦,天地仿佛都已化成了虚无,五脏六腑之中泛起的只有横波翻涌的深沉恐惧。

“夫君是想给我惊喜吗?”睡眼惺忪的眸子渐渐灿亮起来,眸底闪现出熠熠的光彩,盈辛看着眼前转过身来的薛采,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似平常一般嫣然的笑意:“明天我们真的可以一同回去看望我父母?”

她走出门时,只听见他吩咐薛安说,明日午后,他会陪她一起回去。

薛采微愣,望着她的目光有着说不尽的情绪。骤然而起的惊惧,随之而来的稍稍安心,被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之间的滋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有那么一霎不能自已地失神,他竟以为他会就此失去她,那种忽然而起的绝望的痛楚在那一瞬间仿佛要挣破他的胸膛,令他喘息维艰,许久之后,他才稍稍平复下来。

“夫人高兴吗?”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以浅浅的微笑代替脸上的慌乱,薛采在转瞬之间回过神来,旋即开口附和着盈辛的话问道:“待我明日早朝之后,便随你一同去探望你父母,好不好?”

还好,还好。

还好她没有听见他们之前的对话,不然他这一刻已不知道该要如何面对她才好。

“真的可以吗?太好了。”像是不确定般地重复,盈辛在听见他说的这话之后,脸上难掩欣喜,“那明日午后,我在府中等你回来。”

倾国倾城的脸上绽开了笑颜,像含苞的花蕾,在幽静的夜色里绽放。

薛采发现她几乎很少这样坦然地面对他,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如果,她知晓真相,她还会笑得出来吗?

灿亮的眸子,看着眼前绝世的笑颜,陡然一黯,“好,明日午后,我定当陪你回去。”

低沉的话语,像是承诺,却不是承诺。

在薛采的心里,这话反而更像是一种救赎。

盈辛扬笑,点了点头,只笑不语地望着他。

幽黑的秋夜,忽然起了一阵风,不知哪棵树上折落了一根枯枝,啪地一声,回音空洞凄然。

她笑了两声,又骤然眉头一皱,微微咳嗽起来。

薛采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是不是前些日子病得太厉害,现在还没好?这夜里风大,你身子又不好,以后不准再在这三更半夜往外跑了,知道吗?”

盈辛忙捂住嘴掩住咳嗽声,隔了片刻,抬眼看见薛采一脸担心,微微笑道:“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都咳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薛采黑着脸,黑白分明的眸子轻轻扫她一眼,垂下眼帘,声音又放低了许多,轻轻道:“唉……还是进屋歇着吧,这外面冷了。”

他幽幽一叹,似有诸多愁绪。

盈辛见他面染忧色,只疑心他是公务繁忙心忧国事,也不再多言,由着他紧紧搂着她进屋。

薛安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刚刚一直悬着的大石也总算是落了地,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去……

夜很静,似乎风刮得太烈,天地都耗尽了气力地安静下来。

空气里飘着冷香,一片一缕,忽来忽往。

一道极淡的人影在薛安离开之后,飘然自飞檐上跃下,在刚刚薛采与薛安谈话的地方站了会,若有所思地沉思了片刻,而后躲过相府巡夜的守卫,飞身翻越高高的红墙,旋即往禁宫的方向而去。

更鼓就在此时忽起,绵绵悠长的回音。

正是丑时。

……

邶莫皇宫。

勤政殿。

凌璿此时仍在灯下批阅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折,处理着国务政事。

昨天夜里,契北关有八百里加急军报呈上,据说是三万驻军的冬衣以及冬贮粮草时至今日仍未送到,兵士衣单身寒,怨声载道,存粮也仅够月余,岌岌可危。

邶莫之北,苦寒之地,终年阴冷,六月开始降雪,所以朝廷拨发的冬衣及粮草照例均在四月入库。但今年不知何故,八月仍未见踪影。

今日早朝之上,他照例询问了户部,但得到的答案却是早已上路,这发现不得不令他心生疑虑。

皱着眉,看着眼前户部呈上来的折子,以及契北关送来的军报,凌璿心中正是纳闷的时候,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了隐隐的脚步声。

片刻后,脚步声在殿门前停住,总管李德的声音响起:“皇上,羽林卫统领卫怿晨为大人求见。”

凌璿原本低头看着案上奏折,闻言一顿,随即眼中光华幻变,“宣他进来。”

殿门开启又合上。

卫怿晨跨入殿中,“微臣卫怿晨拜见皇上。”

“有什么消息了?”凌璿盯着契北关的军报,头也不抬都问道。

“微臣今夜在相府听见薛相与薛家总管的对话,言语间提及了京城首富沈家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卫怿晨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继而又道:“原来前些日子,沈家两位少主接连遇害一事,幕后指使之人,竟是薛相!”

前些时日,京城沈家突遭变故,沈家两位少主接连遇害,轰动一时,他奉命缉拿凶手,却发现行凶之人在事后竟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如今想来他才明白,原来是薛相在背后做了手脚,怪不得不论他怎样下令严查都找不到了。

“说下去。”低着头,目光仍未从折子上移开,凌璿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卫怿晨接着又缓缓地道:“薛相在派人劫杀沈家两位公子之后,便将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灭口了。当时薛相在跟薛家总管说着这些事的时候,薛夫人正好从屋里出来……”

“她听到了?”凌璿的目光终于从身前的案桌挪开,释卷抬头。

“薛夫人出来的时候,薛相刚好已经说完了,她只听到薛相说明日午后会陪她回沈家……”卫怿晨心下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每次对薛夫人的事都显得格外关注,又不敢多问,只好继续道:“薛夫人似乎还不知道沈家如今发生的事,只是知道她的兄长在几月前亲自押送大批物资去往铎城,结果途中遭遇劫匪,如今生死不明……”

“她不知道她兄长已经亡故,父亲现在也重病垂危吗?”

“似乎的确是不知道。”

“这整个邶莫帝都都知道的事儿,她居然还不知道?”事情好像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凌璿的声音有了些许变化。

“薛相不准薛夫人出府,并且严令府中下人都不得提及关于沈家的事,想来薛夫人应该还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卫怿晨想起今夜看见的那抹绝世笑颜,心中不禁微微感叹。

凌璿听着他这么一说,不由地冷笑,笑了片刻,神情却又忽而显得凝重起来,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出了一会神,而后目光看向卫怿晨,淡淡问:“既是做了,却又不敢认,那为何当初又还要做了?”

“嗯?”卫怿晨被问得没头没脑,细瞧凌璿脸色,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出一丁点差错,只能没有含意地应了一声。

凌璿仿佛在自言自语:“想当初,朕又何尝不是同他一样呢?”

“皇上……”

卫怿晨话未说完,已经被凌璿断然喝道:“别说了!”他霍然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背后,肩膀不断微颤,不知是生气还是激动。良久之后,才平静下来,语气冷淡地道:“三天后,小皇子满两周岁,朕要在宫中摆宴庆祝,你去传朕口谕,让百官都携家眷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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