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卫怿晨禀报完毕退去之后,凌璿独自一人静静站在勤政殿的阶前。

他的眉间俱是萧瑟之意,忧伤莫名,令随后前来正欲禀报要事的总管李德心中暗道不好。

“什么事?”凌璿的目光望向漆黑的夜色,漫不经心地问。

“启禀皇上,江南方面……”李德看着皇上如此神色,不得不欲言又止。

“有消息了吗?”

“是。”

“消息是好是坏?”

“算是坏消息……”李德抬眸瞧了瞧皇上的脸色,掂量了自己的语气,随即用极轻的声音说道:“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像是早已料到了这答案一般,凌璿轻轻地反问。

他的声音平缓而沉稳,无波无澜,听不出一丝情绪。

李德闻言,不禁一怔。

他原本以为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会如平时那般情绪难控,对于现下凌璿的平静反应完全始料未及,愣了半晌,才想起还未回话,于是跟着附和道:“是,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凌璿失神地重复着这三个字,随即低头悲凉一笑,又道:“去了也好,去了也好。”

其实事隔多年,他又何尝不知此事渺茫?不过不曾亲自命人寻访,便总是不肯绝望而已。

“皇上……”

“朕没事。”脸上的哀伤一闪而过,凌璿的脸色旋即恢复往常一般的温和,“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知道了吗?”

“老奴明白。”

凌璿“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背后,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沉默了许久,又用清澈澄和的声音吩咐李德:“三天后,小皇子两周岁的宴席,你等下去安排一下。”

“老奴遵命。”

“下去吧。”

“老奴告退。”

李德唯唯而退。

原本浓稠的夜色,已经渐渐褪去。

远方,初升的秋阳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不刺眼,却耀目。

凌璿站在原地,微眯了眼,望向远处,目光深邃而幽然,不再显得清澈,倒是像深不可测的寒潭,有着一股子幽深莫测的诡异。

远处,那个方向,是丞相府的方向……

丞相府。

小池静谧,极奢而不靡,凉风也能悦人的丞相府。

碧色沉沉的凝碧池旁,一抹娇丽的身影坐在池旁的台阶上,容光照人,端丽冠绝。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幅绝美的旷世名画一般,令人赏心悦目,挪不开眼。

盈辛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玉阶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近来发生的事,嘴角不自觉地泛着笑意。

度过八个月的冷待之后,她享尽了薛采的宠爱。

这些日子以来,他屈尊降贵,为她亲喂食,担心她受凉,将她拥入怀,放下所有的公务,陪她在夜晚看星月移动。

她实现了许多愿望,倚在他怀里,听了秋风,看了秋雨,要他摘了院中最美的秋花,插在她髻上。

她爱极了他不甘愿而不得不为的模样,爱极了他黑着脸呵斥自己的模样,爱极了……

一切,完美得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然而,也正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每每当她沉浸在他的宠溺之中时,心底却又会莫名地生出一种生恐繁华不永,盛况难继的忐忑与不安来。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安,让她在感觉幸福之余,又总觉得这完美的梦似乎是漂浮在浅黑色的阴影之上一般,是那样的令她难以忽略……

是她太敏感了吗?

还是她想太多了?

为什么每一次在她觉得快要幸福的时候,心中就总会出现那样强烈的恐惧和不安呢?

盈辛将目光幽幽地移向凝碧池的深处,脸色由欢喜转为忧愁,优美的唇角逸出一丝苦涩笑意。

池中的荷花,已经过了最繁盛的季节,隐隐显出了一些败相。

过了这个秋,荷花会完全谢去,但是到了明年,还会再生再开,再繁盛如初,再美得让人倾心。

可是她和他呢?

聪慧灿亮的眸子,染上了轻愁,微微闭上。

不想了,不想再想了。

心,烦了。

只手撑起下颚,闭着眼,听着微微的风声,这一刻,她只想好好地一个人待会。

再过几个时辰,等他下朝回来,他便会陪她一起回沈府去。而现在,她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盈辛微敛着双眸,坐在池边,闭目养了会神,再睁开眼,看了看天色。

不早了,不知不觉,竟都已经快用午膳了,他该要回来了吧?

起身,伸手扯了扯微皱的衣裙,正准备走回垂虹水榭去,身旁的光影忽然一暗,随即有娇媚的笑声响起。

盈辛回头,看见一张妩媚娇艳的脸,心中一怔。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竟是姐姐你呀……”一出口,话就带着酸气,凤无双媚眼瞅着刚刚转身的盈辛,轻声笑问:“怎么,姐姐这些日子不玩绝食的把戏了吗?”

明明心里是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仍是笑意盈盈。若不是这说出来的话入不得耳,恐怕任谁都会以为她们两个其实是姐妹情深了。

盈辛冷眼瞧了她一眼,又想起那夜在烟雪亭中的事来,心中本来就有些郁结,如今又听着她这么一讽,更是不愿搭理她了,只道:“劳烦,借过。”侧身就欲从她身边走开,回垂虹水榭去。

“哟,姐姐这么怎么了?生气了?”白皙的手臂抬起,挡住了盈辛的去路,凤无双描画得精致非常的黛眉一挑,冷笑道:“姐姐就是这么待妹妹的吗?还是说,你们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

“够了!”

凤无双话还未说完,已经被盈辛截断,“你就只会逞这口舌之快吗?难道就没有别的本事?”她霍然侧过脸,冷眸往身旁一扫,随即扬手一挥,打落拦在身前的手臂。

“你——”似乎根本就没有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盈辛会有如此强硬的表现,凤无双愣了一下。

“你什么你?!你区区一个侍妾,几次三番在我面前放肆,我一再忍让,不代表我怕你!”盈辛冷冷地道。

心中本来就有些烦闷,再加上又被凤无双无缘无故这么一讽,她难免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凤无双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没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的惊讶,直到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声,才惊觉身边的人早已走出了一小段距离,转身朝着盈辛离去的背影,高声就道:“我是侍妾,那你自己又是什么?你真把自己当成是这府里的主母了吗?告诉你,那日在烟雪亭上,相爷当着客人的面,可是只承认我是这府里唯一的女主人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不知这随口之言,恰似一把尖刀,直插盈辛心脏。

你真把自己当成是这府里的主母了吗?

盈辛听在耳里,脑子“嗡”地一声,仿佛瞬间就炸开了,眼前一片空白。

身子晃了两晃,才勉强站稳,手心处冷汗涔涔,心中却是极怒,转过身,瞪着站在池边的凤无双,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凤无双不知道戳到了盈辛的痛处,更不知道那夜盈辛其实也在烟雪亭,只以为此时盈辛发怒,乃是受不了她最后一句的辱骂,不由地又重复道:“重复就重复,你真以为我怕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告诉你,这府里的当家主母是我凤无双,纵使你是沈家千金又怎么样?那日在烟雪亭中,相爷当着客人的面,还不是半个字都没有提你!”

她的样子显得那样地不可一世,看在盈辛的眼里,更似剐她的心一般可恨,心中原本还只有怒意,这下连恨意都已顿升。

脸色的血色褪去,目光里藏着深重的冷芒,盈辛站在原地一会,又开始慢慢往回走,往凤无双的面前走去。

倾国倾城的脸上,虽然血色全无,但是因为嘴角带着一抹极深的恨意,所以此时此刻的盈辛,看在凤无双的眼里,却显得有些可怕起来:“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看着一脸冷笑的盈辛一步一步的逼近自己,凤无双显得有点慌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记忆中,这沈家小姐总是那般的好欺负,逆来顺受,忍受着她的冷言冷语和府中下人时不时的刁难,几时反抗过?

“你别过来,你别再过来了!”看着那个原本显得比自己更柔弱的女子,带着恨意越逼越近,凤无双愈发地惶恐起来:“我叫你别过来了,别再过来了,你听不懂吗?”

她进一步,她就退一步。她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直到脚已触及凝碧池的池沿,她终于退无可退。

凤无双望着已经近在眼前的盈辛,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盈辛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惊慌,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我告诉你,在这府里可是容不得你乱来的!”生怕盈辛会趁她不备,把她推下凝碧池去,凤无双原本妩媚的眸子显出防备的神色,语带威胁地道。

盈辛冷然一笑:“怎么,你认为我会趁机将你推入池中吗?害怕了?”

“我才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谅你也没这个胆儿敢推我下去!你休想恐吓我!”凤无双虽然心里确是害怕得要命,但是嘴上却还是不服软。

“哦?!你真认为我没这个胆儿吗?”伸出手,做出推的姿势,盈辛敛住笑意,目光深邃地直视着她。

凤无双一惊,“你住手!你若是推我下去,我一定也会扯着你一起下去的!”

“是吗?”盈辛闻言,怔怔地笑了起来,又怔怔地敛了笑容,森冷地道:“我不怕死,你怕死吗?”

“你疯了!”凤无双听着她如此一说,心下顿时冒出一股寒意,只道:“你们沈家也不过只是死了两个人而已,你用得着摆出一幅生无可恋,要死要活的样子吗?你若是自己想死,就自己去死好了,可别拖我下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瞧着盈辛这样反常的模样,凤无双只以为她是因为兄长过世而悲伤过度,却忘记了薛采在府里下过的严令,毫不犹豫地就将沈家的事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我沈家死了两个人?”盈辛心中一沉,伸在半空之中的双手随即抓住她的双肩,摇道:“我沈家出了什么事?什么时候死了人了?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一阵凶猛的纤颤由心脏一直奔流到指尖,以至于她有些握不住凤无双的肩膀。

凤无双疑惑地看着她的反应,“你还不知道吗?这整个京城都已经传开了。你们家……”

“住口!”一道阴冷的声音,夹带着怒意,自不远处响起,截断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那声音那样耳熟,盈辛怎么会听不出来?

盈辛回过头,不出所料的看见了刚刚下朝回府的薛采。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