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一行人正慢慢往上攀登着。
无数座矮小的山峰连成一片,最后,最高的那座山,才是圣山。
前面的都不能称之为山峰,不过比山坡高那么一些的山峦,被厚厚的雪覆盖,攀登起来稍微容易些。
仲东石和柳立善走在最前,走的飞快。
天侧拉着洛瑾笙,洛瑾笙拉着西泠傲落在最后。
蓝心儿虽没有了内力,但这种高度的山对她还算不了什么,当初训练结束的最终考验就是登上珠穆朗玛峰顶上,当时只有她和莫芸及右西顺利登了上去。
这圣山的高度比起那个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不过是天气太冷了,没有内力护体,她穿的比其他人多了许多,安若南走在她旁边,时不时注入一些真气在她体内。
就这么攀爬着,很快,便到了最高那座山峰脚下。
越往里走越冷,即便穿了很多,蓝心儿也受不了了,后面的西泠傲和洛瑾笙两人就靠着天侧和倩竹不停地输送内力给他们支撑住。
蓝心儿身体本就受了重创,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不停地灌输内力都没用,安若南看不下去,靠近她,一把打横抱起她,往前走着。
日上中天,太阳火热,照在身上暖暖的,没有内力的几个人才觉得好受点。
如此大的太阳,地上的雪竟一点融化的痕迹都没有。
大概又是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山顶。
走上平地,入眼,一排排整齐的木房子,精致小巧,漫山银装素裹,偏生这一排木房子却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没有一点白雪光临的痕迹。
木房子被木块支起,架离地面,众人走上木梯,空旷的木板之上,还有两步阶梯,才是进屋的大门。
进了屋子,安若南将蓝心儿放下,屋子里架好了火炉,守着木屋的老伯一盘盘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早膳。
一行人围成一圈,恰好那么大的一张长桌刚够坐下。
用过早膳,仲东石和柳立善起身,看了看几人,看向蓝心儿,道:“我们进去见老宫主,他们就在这等着。”
蓝心儿点头,起身,看了看几人,抬脚,往外走去。
“心儿。”安若南跟着站起来,下意识的唤道,蓝心儿应声停住,回头,见几人都看着她。
“我很快回来。”
安若南抿唇,深深的看着蓝心儿,最终没有说什么。
莫景熙大步冲过来,二话不说就伸手一把抱住蓝心儿,深深的拥抱之后,莫景熙拇指潇洒的捋了捋一丝垂下的发,退后一步,道:“死女人,我等着你回来威风。”
蓝心儿看着满含担心的几个男人,咧嘴一笑,心脏深深的触动,转身。
“等我。”
木房子后,没被大雪覆盖的一条长长的路,长满的青草,绿油油的,很有春天的感觉。
尽头,一个很大的洞口,山壁上布满了雪,只看得见那幽深的大洞。
长长的甬道后,就是一间石室,石室里,两只白烛挂在壁上,照亮了石室。
蓝心儿打头进去,右手边,一张木质的书桌后,石头炕上,一个一身褐青色衣袍的老者盘坐在上面,白发苍苍,白色的胡须及胸口位置,两手放在双腿上,正在打坐练功。
蓝心儿进去,他未睁眼,口里却道:“丫头回来了。”
蓝心儿一怔,笑着大步走过去,在炕上坐下,两手撑在旁边,侧着头,看着老者,“师公。”
须臾,老者收功,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蓝心儿,慈爱的笑了笑,伸手把上蓝心儿的脉,蹙眉,半晌,放开,叹了口气,起身,下了床。
“怎么会搞成这样?”
蓝心儿难得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晃着离地的两条腿,目光追随着老者的身影。
“碰到了厉害的主儿。”
“是什么人?”老者眯眼,他魇域宫的武功心法,天下能胜过的没有几家。
蓝心儿见他的脸色,不说是不行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跟鬼界之地有渊源。”
老者闻言,眼中一抹异色闪过。
“鬼界?这么多年了,他们又出来做什么?”
蓝心儿听他口中的话,忙道:“师公,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老者回神,看了看蓝心儿,摆过头,抬眼,扫向门口。
蓝心儿见他不肯回答自己,心下疑惑,看师公刚刚那一瞬的表情明显不对,他一定知道什么。
门口的仲东石和柳立善立马走进来,抱拳行礼,“见过老宫主。”
老者抬手,示意他们起来。
后道:“你们回木房子等着,明日日出之前,来山洞口等着。”
两人起身,点头,看了看蓝心儿,转身出去。
两人走后,老者转身,走到书桌前,挪动了一下砚台,炕床后的石壁豁然开出一道门。
“进去。”
蓝心儿一愣,双腿放上床,掉了个头,爬过去,下地。
老者身形一闪,眨眼,就站到了蓝心儿前面,抬步走着,“跟上。”
又是长长的甬道之后,一个偌大的石室,放置了几个木架,上面一格一格有序的摆满了书籍。
木架之后,一个硕大的鼎矗立着。
一扇圆屏风挡住了再里面的视线,老者绕过屏风走进去,蓝心儿打量一番,跟着绕过屏风进去。
入眼的是一张珊瑚色的玉床。
老者站在床边,朝她伸出一只手,道:“将玉扳指给我。”
蓝心儿一愣,从怀里拿出那枚血玉扳指,大步走过去,放到他手里。
老者接过,将玉扳指放进玉床侧面刚好扳指形状大小的凹处。
“嚓”得一声,玉床上面平行着开出一道缝隙,刚刚一人的宽度,下面,不停地冒出丝丝白雾。
“丫头,躺上去。”老者回头看了看她,抬步绕道另一边去。
蓝心儿看了看那开出的缝隙,就像是在玉床中间的长盒子,看上去很是平滑,蓝心儿诧异,很是好奇这究竟是怎么打磨出来的,如此精致。
双手一撑,借力坐上去,跟着笔直的躺进那缝隙里,硬硬的感觉很不舒服,但那不断冒上来的白雾贯彻进衣服里,身体的触感很舒服。
偏头看向老者,他已坐在旁边的一座格外显眼的怪石上,说它显眼,是因为它通体都是彩色的。
“当年,你父亲也是躺在这暖玉床上,我我用了一夜时间,才将他受损的五脏六腑恢复好。”老者盘坐着,做好了发功的准备,看着蓝心儿,声音缥缈道。
蓝心儿听罢,有些庆幸,幸好师公能将她恢复,心下松了口气,毕竟多了分倚仗。
“现在,你闭上眼睛,从此刻起,要做到心无杂念,什么都不要想。”老者运了一周气,道。
蓝心儿听罢,脑子里快速掠过一些身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天鋆一族,天鋆一族。
看来,得帮她一把啊。
老者神色一正,眼底划过一抹怅然之色,闭眼,运功,双掌掌心朝着玉床,不断地发功,散出真气。
蓝心儿刚开始还是清醒的,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失去了意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当她醒过来,意识回笼,便感觉到体内充盈的真气,多的令她砸舌。
抬眼朝怪石那边望去,老者阖着眼,依旧是她闭眼以前看到的姿势,但她却感觉到不对。
内力已经恢复,她明显没有感觉到空气中除了她,还有别的气息。
心下一沉,蓝心儿快速掠下玉床,脚尖一点,便要掠上那座怪石。
“丫头。”
听到声音,蓝心儿身形一顿,细细看他,半晌,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又要冲上去,便又听到老者的声音。
“丫头,鬼界之地,不可去。”
蓝心儿看清,他并没有张嘴,亦没有睁眼看她。
蓝心儿诧异,这并不是传音入密,她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曾听爹爹说过,师公的年纪已经上百岁了,但究竟是几百岁,没有人知道。
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什么。
“为什么?师公。”
话落,却良久没有听到回答,久得她以为他不会在回答。
“罢了罢了,人世间的善恶因果,总归要有个结果的。你退下吧。”
蓝心儿一怔,深深看了眼老者,道:“师公,那心儿走了,如果……,我会回来看你的。”
如果鬼界之行,她能活着。
罢,蓝心儿大步,大步朝外走去。
刚走出屏风,便听到一阵异动,回身,见上方快速落下一块石头,直直落在屏风前,挡住了里面的一切。
蓝心儿一愣,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石头后,喃喃声响起,“但愿我五百年的修为能帮你渡过一劫,耀文,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靠她自己了。”
怪石上,老者正以几不可见的速度龟裂,本还看的过去的皮肤变得皱巴巴的,五官全都皱在了一起,看不清本来的轮廓。
直起的肩垂下,头也垂了下去,远处看去,就好像已死了好多年的,穿着衣服的骷髅。
*
蓝心儿穿过木架,正要走向甬道,余光却瞟到第一排木架最下面一层的一副画卷,一怔,强烈的好奇心迫使她蹲下,将那画卷拿起,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两手合力,慢慢打开。
看到画上的人,蓝心儿一怔,这画上画的竟是太祖帝和贤安皇后。
五百年后的大陆,遍寻不得的太祖画像,这里怎么会有。
难道魇域宫与皇室有密切的关系?
待看到画卷下方的字,蓝心儿猛地怔住了。
淮帝三年七月初日,西仓。
西仓,她记得爹爹说过,是师公的字。
淮帝三年,离现在已经快五百年了,难道师公竟活了这么久吗?
淮帝三年,也就是太祖和贤安皇后离开皇宫的三年后,原来他们竟来过圣山吗?为什么昔燕山的墓室里贤安皇后的手札没有提及。
而鬼界之地到底有什么秘密,那股神秘的势力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师公言语中的忌惮她听得出来,而四块龙纹令将她引到昔燕山,见到太祖和贤安皇后的遗体,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跟贤安皇后一模一样的长相,难道就是那股势力渡她过来这个世界的原因吗?
那神秘人意在抓她,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一切,如果她不弄清楚,那么就算活着,也不会心安的。
鬼界之行,势在必行。
她一定要弄清楚一切!
卷起画卷,蓝心儿大步走进甬道。
洞口外,仲东石等人早就等在外面。
蓝心儿踏出去,外面初升的太阳告诉她,一天又过去了。
算了算日子,明天落日,就是四天的期限。
她要立马出发才行。
见她走出来,会武功的几人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上不同的气息。
都是一喜。
仲东石跨前两步,捉上她的脉,先是一喜,接着,脸色却很快的沉了下来,收手,看着蓝心儿,问,“老宫主呢?”
蓝心儿见他脸色不对,想到刚才师公的反应,怔道:“怎么了?”
仲东石脸色复杂,道:“你体内的内力多了好几倍。老宫主他,定是将自己的内力全都渡给你了。”
蓝心儿一怔,后退几步,手里的画卷“啪”,掉在地上,原来……师公在用自己的命救她。
她跟师公之间的关联不过是因为爹爹,因为爹爹,她才会在离开皇宫后,来了一趟圣山,接受了师公本要传给爹爹的宫主之位,在圣山待了不过三个月,不过是和师公下了三个月的棋,不过是做了几顿好吃的孝敬他叼人的胃。
他竟用了自己的命救她?
如此情义她当如何报?
扭头深深看了看洞口尽头,蓝心儿平复好心情,刚转回身,便听得莫景熙的惊叫。
“心儿?!你和安若南什么时候画了这幅画?!我记得你一直只穿白色的衣服啊!”
蓝心儿看去,莫景熙手里正拿着刚刚掉下地的画,诧异的望着她。
听到莫景熙的惊呼,其余人也都快速朝那画上瞅去。
安若南一怔,他什么时候和心儿一起画过画像?
不对,这男人不是他,女子也不是心儿。
众人都是疑惑,齐齐望着蓝心儿,等着她解惑。
蓝心儿顿了顿,道:“这画上之人,是太祖和贤安皇后。”
“太祖和贤安皇后怎么会跟你和安若南长的这么像?”莫景熙问。
蓝心儿看了一眼安若南,胡乱答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就是他们的转世?你问我,我又不是太祖,怎么会知道?快下山吧!”
见她答的马虎,莫景熙瞥瞥嘴,看看一直盯着画像瞧的安若南,将画卷丢给他。
“下山?!心儿这么急做什么?”仲东石却抓住了重点,问道。
蓝心儿看向他,道:“仲伯,苍木连御如今被抓了,我得回去救他,你和柳伯就留在圣山吧,师公他……,圣山还需你们主持大局。”
仲东石听罢,想了想,如今心儿内力比他高出不知好多倍,他不用担心她,“好,你自己小心。”
蓝心儿点头,看向安若南和莫景熙,不用说,他们肯定不会答应。遂看向洛瑾笙几人,道:“时间很赶,下山比上山更麻烦,你们就留在圣山等我回来。”
倩竹留在圣山,天侧自是没异议留在圣山。
洛瑾笙和西泠傲对视一眼,都清楚自己武功又不好,跟着也是拖累,看了看蓝心儿,一齐道:“我们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