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
这句诗词真应景,我从寝殿走到门外,甚是寒冷。
茗兰为我披上白色狐裘,眼神中似乎有说不出的大惑不解,动作缓慢得如同木偶。
“我去去就来,你先歇了吧。”我面对她突然有千般不舍,想到我即将计划逃出王府,对她便十分眷念。
“王妃小心些,天寒地冻,小心路滑。”她担忧地说完这句,便向我挤出一个笑容。
我点头转过身,朝御合宫的方向走去。
王府戒备森严,不要说堂堂王妃,就连一只苍蝇飞出去也会传到沈宁玉的耳朵里,想从王府逃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万万行不通的。
也许真是上天怜悯,潘氏要我绣百子千孙图,让我有了计划逃跑的机会。
夜色寂静,我一人行至王府内的花园小路上,只听得见自己双脚踩在雪中的声音,诡异不已。
正当我迈上廊坊之际,忽然看见廊坊尽头有一抹女子的身影,虽然有假山做掩护,但依旧掩不住她整个身躯。
我原本不想多生事端,便上了廊坊右转准备离开,又隐隐约约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我便开始拿捏不定地顿在了原地。
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向来不怕鬼怪也不喜欢多管闲事,这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走近了那个女子。
“半个月没有见她了,王妃并不受宠,计划恐怕不能顺利实行,还得等些时日。”
我大惊失色,心中一团怒火瞬间点燃,这声音不是别人,而是我日日相伴视为心腹的紫宵!
“蒋互就要回朝,计划若不赶紧,沈宁玉必然会与他勾结,赶在蒋互回朝之际,先把沈宁玉解决了。”
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语气坚定透露着杀气。
我屏声息气,像听到了惊天大秘密一样,吓得双脚无法移动半步。
“下毒!”紫宵立刻冰冷地回答。
我为她的话感到愤然和心寒,现在的她多么冷血和狠心,我最恨的,莫过于她在我身边潜伏这么久,还装作事事为我的样子。
现在想来,她的身份也并不是无迹可寻,接二连三平白无故的失踪,想必就是与这个人见面。
我的身边,竟然会有这样的人!我却蒙在鼓里这么久!
“上面吩咐斩草要除根,最好是能定他一条满门抄斩的死罪。”
我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轻步离开,心中对紫宵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怪我太容易轻信别人,才会对她毫无戒备和防范之心,这样的人我留着何用?
我从容不迫地远离他们,心中离开王府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这个王府,当真是龙潭虎穴,不能久留,万一紫宵计划得逞,我难免难逃此劫,离开,是唯一明智的选择。
我又按原路返回恭凝阁,早已经没有了心思去找沈宁玉,我原本是要他明天答应我出府去买刺绣的铜线和绸布,好借机逃走,但今晚不说也罢。
我心生一计,王府再大再森严,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否则紫宵的同伙,又怎么可以进出自如?
我小跑回到了恭凝阁,立即收拾好衣物和珠宝,站在大门前等待紫宵。
过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小心翼翼地探着步子回来,也许是见到俨然一副抱胸等她的架势,才会仓皇失措地停留在原地,颤抖着小声问:“王妃,这么晚了,怎么站在这里?”
“紫宵,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平静地说完这句,然后伤怀地看着她。
她大概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低头沉默不语。
“我当茗兰和你是心腹,是最亲近的人,可你呢?你又是怎样对我的?”我疾言厉色地质问她,我所有的不甘和怒火,恨不得全都发泄在她身上才好。
“你都知道了?”她见我满腔怒火,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反问道。
“那杯红茶有问题!那晚沈宁玉突然l来恭凝阁也有问题!我摔下马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有问题!谣传我是皖国内应,还有恭凝阁飞出的所谓的信鸽,这样看来也很好解释了对不对?”我一字一句地质问她,没有给她留半点回嘴的余地:“你们要对付的人是沈宁玉,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是为了给沈宁玉扣一个与皖国内应林青语私通卖国之罪!”
她听完我的怒吼惊得讶然失色,她怎样也不会想到,我会看穿她的阴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语气不再对我毕恭毕敬,而是冷冰冰。
“这不重要。”我正面拒绝回答她,冷笑道:“通常我不愿意坐以待毙的时候,我都会和别人谈条件。”
她深不可测地注视我,道:“王妃要谈什么条件?”
“我要你带我出这王府,就现在!”
我胸有成竹地命令她语气决绝坚定。
“王妃,你真的变了。”她笑着感叹。
“你别无选择。”我冷静地提醒她。
“不,我还有选择。”
她说完便立刻拿出袖中的匕首动作迅速地比在我的脖子上,语气阴冷道:“杀了你!”
我心中一紧,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刀子的冰凉,连忙道:“那不如放了我,紫宵……”
她听到我柔声地唤了她的名字,最终还是放下了匕首。
“跟我来。”
我拿着包裹着的衣物和珠宝随她走到了花园的一棵靠墙角的参天老树旁,她轻车熟路地从树下的另一侧拿出一根粗麻绳,系在树干上,示意我爬上去。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我想她还是善良的吧,不然怎么会放我走?她大可以杀了我的。
我爬上树枝小心地迈向高墙,望着墙下王府之外的雪地生畏。
我尝试着深呼吸一下,然后再侧头望着墙内抬头看我的紫宵,低声沉吟道:“有朝一日王府遭难,紫宵,请你尽你最大的努力保全茗兰。”
她微微地点头应许:“你放心,我视茗兰为姐妹,自然会让她幸免于难,出了王府向东是皖国,王妃一路小心。”
我噙泪告别,抱着报复闭眼勇敢地跳下了三米高墙,幸好有几寸皓雪,跳下来才没伤分毫,我顾不上理会凌乱的发丝,起身拿着包袱向西离开。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但绝对不是皖国。
只要不再回王府,哪里都可以是我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