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雪覆在林间,夜风清冽,月色映雪,雪色衬月,整个大地银装素裹,泛着清冷的光辉。
“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林间,整个人陷入一种沉痛中。
“在一个偏僻的山村,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她们一起长大,一同读书,从小青梅竹马,她们虽然没有结婚,但是都认定彼此是今生的伴侣,就在他们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女孩遭遇了不测。”
他仿佛经历了莫大的痛苦,喉结处剧烈的颤抖了下。
不堪回首的往事,是生在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经年累月的腐烂,不用触碰,都时时抽痛。
他平复了下心绪,接着说:“在一个黑暗的夜晚,女孩被强暴了,男孩知道后,即痛苦又心疼女孩,但是男姟告诉女孩,他爱她,他不会在意这些的,等他大学毕业他们就结婚,后来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的被传了出去,这样的事情在一个民风纯朴的小镇,掀起了喧然大波,此时女孩又发现自己怀孕,流言加上怀孕的打击,让她彻底崩溃,她本来就有心脏病,经受重创后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她开始不吃饭,自言自语,男孩当时还在读书,家里也没有钱,借了钱送她去省城的大医院,医生说她是得了忧郁症,男孩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只觉得手足无措。医生说她的症状还是轻中度的,要赶紧做干预治疗,如果发展到严重,就是精神病,再没有办法救过来。治疗费是笔不小的数字,男孩走投无路时,隔壁村一户凌姓人家愿意向他伸出援手,条件是他要娶凌家的独生女,凌华,男孩当时已经完全没了主意,一心只想着不能让女孩死。这凌姓人家是一个小包工地,家里有些钱。他女儿凌华和男孩是高中同学,女孩送去医院治疗的那天,男孩和凌家的千金按照当地的风俗举办了婚礼,由于两人都没有到法定结婚年纪,因此只是按时的习俗宴请了宾客,男孩想着还有两年才能领到结婚证,他要趁这段时间多挣些钱,他一直想着,自己会像小时候做的承诺那样,骑着马娶女孩的。”
“女孩被送到了省城著名的脑科医院,他想去看她,凌家人告诉她,女孩目前进行的是封闭治疗,不能受任何的刺激,否则就会失败,他信了。”
他紧紧的攥着拳头,任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刻痕,他是有多蠢,才会相信凌华的话,他无数次懊悔的恨不能掐死自己。
“九个月后,男人和凌华的女儿早产,当他从工地赶回来,看着摇篮里哇哇哭的女婴,他懵掉了,他没办法接受这个小生命,孩子的到来让他恐慌,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脱离了预想的生活,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辈子,他就要失去她,他陷入这种惶恐中,却又无能为力。”
“女儿一周岁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女孩,此时女孩已经消瘦的脱了形,她并未如凌家人所说,情况好转,相反是越发严重,她谁也不认识,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反反复复的说着相同的话,他将她搂到怀里,低下头贴着她冰冷的脸颊,他听到她喃喃说的话是:你用泥巴捏了一座城,说要娶我过门。”
“他的心难过到了极致,他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他只是跪在她面前,紧紧的抱着她,心痛的无字可讲。”
“可想而知,他当时有多么的生气,他质问凌家,为什么没有把她治好。可是凌华那个狡猾的女人把问题丢给了医生,只说她们家已经尽力,怪只怪女孩的执念太深,他冷冷的看着凌华,心里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要做遨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要用坚实的臂膀保护她。”
“他将病重的女孩托付给母亲照顾,只身南下闯荡,从建筑工地上的搬运工干起,泥工,瓦工,大工,他在工地上蹲了两年,终于做到了监工,后来一个机缘,他接到了一个私活,那件活干下来,他赚到了第一桶金,开始了他的宏图大业,为了事业,他两年没有回去,没有见她,也没有见自己的女儿,他以为母亲会将她照顾的很好,可是,有一天,他接到电话,母亲叫他赶紧回家,说女孩不好了,他当时站在即将封顶的顶楼,风声鼓动着耳膜,母亲的话含糊不清,可是他在那一瞬间,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在心里,天旋地转,一种巨大的恐怖将他吞噬,他从未像那样的恐怖过。”
“连夜不停的赶路,他将车开到了140码,终是见到了她最后一面,她瘦削不堪,面容枯槁,曾经灵动的眸子如一潭死水,早已经没有一点当初的模样,他将她抱在怀里,觉得她轻的像一阵空气,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她在他怀里,剧烈的喘息着,他紧紧搂着她,眼泪扑扑的打在她脸上,如同回光反照般,最后一刻,她竟然清醒了,她慢慢睁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这辈子,我到底是幸福的,可以死在爱人的怀里。”
“她说:肖克,你要好好的生活,要幸福。”
“她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慢慢的磕上眼睛,温热的身躯在他怀里一点点冷去。”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夜,他怎么能忘记?暴雨如倾倒之势砸下来,无数道水链鞭抽着大地,四处都是哗哗的水声,天地间笼着一片苍茫的水汽,他清晰记得那一刻,她在他怀里一点点冰冷,他颤抖着嘴唇,连呼喊她名字的的勇气都丧失,心痛的如同被人生生剐了心头肉。那一刻他知道,他的心永远都是缺失的,他的人生,也再不会圆满,从此,不过行尸走肉般活着。
他说:“你知道什么是一辈子的悔恨吗,你拥有的再多,想要给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你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吗?我当时如果留在她身边,我当时如果不娶别人,她也不可能心灰意冷而死,她为什么不恨我?不埋怨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不能爱别人了。”
凛冽的风携裹着雪片打在身上,他整个人如同雕塑般,陷入深重的痛苦中。
这样软弱、孤独而脆弱的他,撞击着她灵魂的深处,她多么希望在他伤心时,能够紧紧抱着他,不管他爱着谁,她对他的爱,早已经是一种信仰,可是她是一只丑小鸭,永远没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站,永远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爱他。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的无奈,他爱着她,纵然她已经香消玉陨,却永远的拥有了她的爱。
随心神情悲惊,注视着他萧瑟的背影,喃喃的说:“她是幸福的,只有她,永远的拥有了你的爱。”只有她,占据了你的心,从此再不会有别人。“
脚底的积雪被暖意融化,又慢慢的凝成了冰,站的时间久了,整个人就如同置于冰块之上,寒意一点点沁入心底,漫长的夜,冰冷的心也渴望暖意来煨暖,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一辈子,她都等不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