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拿了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程和平打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程和平接到电话很是意外,更多的是开心。上次交警大队分别后就没有再联络过,虽然他有几次想给她打电话,不过想着两人又不熟,冒然打电话有些唐突。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以为你开玩笑的,还真要请我吃饭啊。”
“其实早就该请你吃饭的,上次柳絮的事情多亏了你帮忙。”
隔着电话,随心也感受到了他的好心情,如同被感染了般,她的嘴角也不觉的染了笑意。
“那我就不客气啦,我今天正好休息,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你在文华路公交站台等我好吗,我大约六点钟到。”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程和平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跃起,赤着脚跳下床,拉开柜子,对着满柜的制服、正装皱着眉头。
“妈,我那件白色的T恤在哪里?还有那条深蓝色的牛仔长裤。”
程妈妈正在厨房跟保姆学做海鲜,她擦着手走进来,从一大堆衣服里很轻易就找出了他要的衣服。
“你这孩子,成天东西乱放,我看你真该找个老婆好好管管你。”
程和平迅速换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就要出门,扭头严肃的看着程妈妈,唬的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程和平扑哧一声笑着说“我这不就是要出去给你找儿媳妇吗?”
程妈妈宠溺的拍着儿子的肩,“你这孩子,就会贫嘴。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程和平已经换好鞋子,“我在外面吃饭。”遥遥的声音传来,他早已经跑下了好几层楼。
正值晚高峰时间,路上车多人多,红绿灯前排起了长长的车龙,程和平看时间已经六点钟,想着随心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路边等他,不免有些着急,喇叭不觉得多按了几下,好在过了金鹰购物中心后,道路就畅通起来。
晚高峰时期,等公交车的人也物别多,公交车又堵在路上迟迟不来,公交站台前后拥了大堆翘首以待的人,程和平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随心,她并没有像周围的人一样,东张西望,焦躁不安。
她站在人群之中,神态安然平静,发丝在暮色里轻柔的舞动。
程和平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一种花,一种开在冰天雪地,有着西域神花之称的梦陀灵。据说梦陀灵被埋在深雪之下,每年只有积雪融化时,它才能够暴露在尘世间,它有着洁白近乎透明的花瓣,两片银色的叶子簇拥着花朵,孤单的一朵傲立在茫茫的雪地中,传说中她是仙女的化身,能给人带来幸福健康,程和平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如同梦陀灵,格调淡雅,清新脱俗。
“随心,这边。”他脱口而出唤她的名字时,才想起,他们似乎并不熟悉。
随心也看到了他,微笑着走过来,程和平很绅士的替她打开车门。
车子缓慢的行驶,程和平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吃什么,因为随心把选择权交给了他,这可为难他了,想了半天,他说:“我们去万恒广场的美食城吧,那里吃的东西多,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听你的!”
随心听到万恒广场时,心还是猛的一滞,她将视线投向窗外,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万恒广场是一个综合性的商业广场,万恒集团的运营模式是商业与地产相结合的模式,在建楼初期,就与世界五百强的多家企业签定了合同,所以就保证了他高端的商业定位,广场内汇聚了国内外知名超市、大型百货商场,IMAX超五星级影院,国际知名美容连锁机构,地下广场则是比较平民化的美食街,汇集了江洲各式小吃。
正值晚饭时间,美食街人头攒动,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当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煎炸烹煮,烧烤铁板,滋滋啦啦的爆油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汇成一曲饕蹏妙曲。
两人并肩而行,流连于各色小吃摊前,边走边吃,先尝了名气最盛的刘一手云吞,又在四海一家烤了鱿鱼,路过新缰羊肉摊前,两人又被吸引住,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的新彊青年正在表演大烤全羊,他娴熟的翻转、直立、削肉,随心不喜欢吃羊肉,受不了它的膻味,程和平却不知,买了一大把塞进她手里,两人继续逛着,看着烤面筋的摊点前围了大堆的人,程和平兴致很高,非得买几串尝尝,他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随心站在旁边的空地上等他。
“老爸,你尝尝这个拔丝山楂,味道非常特别,比家里阿姨做的棒多了。”
莫婉儿左手拿着几串串烧,右手拿着几串拔丝山楂,直往莫肖克手里塞,莫肖克歪着身子躲避,凌华挽着莫肖克的胳膊,笑意盈盈的看着父女俩嘻闹,这样真好,她们一家,有多久没有像普通夫妻一样,逛街吃小吃,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婉儿,他是永远也不会与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庆幸,当初的选择。
“婉儿自己吃吧!看你,吃的脸上都是。”他拿出纸巾,宠溺的擦拭女儿嘴角的糖渍。
“随心,快快快,趁热吃,好烫啊!”
程和平好容易抢到了几串烤面筋,刚出炉的烤面筋,烫的他想扔掉,他像个孩子一样,呼呼的吹着手里的面筋,跑到随心面前,随心伸手接过来,他却烫的在地上乱跳,又抓耳朵又吹手,随心扑哧笑起来,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天边悬着的一弯月牙,墨黑的瞳仁里有闪烁的星光。
程和平不禁看呆了……
几米开外,莫肖克突然肃起脸,冷冷看着嘻笑玩闹的两人。
灯火阑珊处,她一袭白裙,长发在夜风里飞扬,她原来也可以笑的这样灿烂,笑容在唇角绽放,如同一朵开到极致处的花,眼里都染着笑意。
随心笑着转身,刹那,笑意凝固在唇角,一丝一丝淡去。
有些事情,想象永远不如亲见来得震撼,她知道他有家有妻女,可是亲眼所见,他宠溺的搂着女儿,她的妻子一脸满足的挽着他,他们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夫妻一样,享受着天伦之乐。
像是一锅热油浇在心里,五脏六腑都被灼痛,她想这就是报应吧,来得多么畅快淋漓,让你觊觎别人的幸福,就要让别人的幸福狠狠剐你一刀,让你痛的哭都哭不出来。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迷离璀璨的霓虹,他慢慢向她走来,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鼻间充盈着松林甘冽的清香,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她的心剧烈的像是要冲出来,美食街上那样多的人,那样杂乱的脚步声,她的耳朵里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如鼓点般一下下敲在心上。
擦身,他的眼神似无意扫过她脸庞,一双黑眸晦暗幽深,她不敢对视,慌忙垂下眼眸。
短暂交汇,继而分离,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追随他的背影,只是让自己清晰的认清现实,那个有着高贵气质的女孩,甜蜜的依在他怀里,他的胳膊搂着她的肩,时而低下头,听她在他耳边低低的说笑。
“随心,小心!”一声惊呼,她的身子已经被程和平搂入怀中,一辆煎鸡蛋的三轮车擦着她们飞快的向前驶去,她由臆想中回神,耳边是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她才惊觉自己正亲密的依在他怀里。
“谢谢你!”她几乎是立即跳离他怀里,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么客气干嘛。”
程和平无所谓的耸耸肩,脸却火烧般滚烫起来。
“那边也有好多人,我们过去看看!”
他快速拉着她扎入热闹的人群,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害羞脸红的窘样。
这个晚上,程和平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兴致极高的给她说工作中的趣闻,给他讲身边人的新奇经历,随心却是恹恹的提不起兴趣,尽管她尽量装着开心,配合着他的笑话露出笑容,程和平也看出她情绪不高,以为她刚刚受了惊吓,看天色不早,程和平就提出送她回去,随心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现状,如果程和平问起她怎么会住在那样荒芜的地方,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因为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在等待什么?她又在期待什么?生活乱得如一团麻,她却不想花心思去思考,也不想理清,她只是贪恋点点的温暖,她只是不想割断与他仅有的联系。
她知道,自己很下贱,很卑鄙,很无耻!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可是她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