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几天了吧?她隐约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醒来过几次,做了什么却记不清了。不过现在她很清醒,要不是肩上传来痛感,她会舒服地伸个懒腰。
晏休宁这几天又没睡好吧……她看到他拧着眉,就知道他醒着。她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晏休宁立刻睁开双眼。
她醒了……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害怕她对他露出生气或是失望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态度。
荀遥安迷惑地眨了眨眼……他那是什么反应?见到她醒来,不是应该高兴吗?她惊恐地皱起眉,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别告诉我,我的手废了……”
晏休宁眼中先是闪过疑惑,然后笑了。她没有怪他……“别乱想,你恢复得很好……”
荀遥安更加惊恐地看着他。“……那韩将呢?”不会死了吧?
“韩将也没事。”他笑弯了眼,扶她坐起来,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荀遥安感觉到他是真的开心,这才放弃了追究他刚刚奇怪的眼神,放下心来。但说到韩将……她脑中闪过他保护她的画面,有些失了神。他竟然为了她跳下山崖……
晏休宁到桌上端来一碗汤药。“师姐说你差不多该醒了,所以药都准备好了。”
师姐?荀遥安想了一阵,问道:“神无忧吗?”
“嗯……”晏休宁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
“云仙仙翁不是只有两个徒弟吗?”她记得她听到的是这样吧……
“师姐是个秘密,连皇家也不知道……你也别说出去。”
“这么神秘?”
晏休宁笑道:“师傅说师姐性情偏邪,会坏了他的名声,所以不准我们让人知道她是他的徒弟。”
偏邪?怎么可能……她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感觉是个无邪少女才对吧……
晏休宁看她露出不相信的眼神,笑道:“你不会想见识师姐偏邪那一面的。不过我也觉得师傅说的不是真正的原因。我有个猜想,一直没去证实。你要是有兴趣,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嗯……”荀遥安的目光掠过戴着星河玉的左手,淡淡地笑了。以后……真是个让人听起来充满期待的词。
军营里伤患众多,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晏休宁不能总是呆在营帐里,大多时候,还是诗乔来照顾荀遥安。
宁兰裳的到来,成了军营里每个人的话题。就连荀遥安这样好几天没出过营帐的人,也在清醒的第一天,知道营里来了位气质如仙的邪教教主。
第二天,诗乔一边小心地给荀遥安喂药,一边难掩激动地说着军营里的最新八卦。“原来宁教主是来找神姑娘的耶。你都不知道,皇上听了以后脸都绿了。呵呵呵呵……”
荀遥安笑道:“花痴……”
“像宁教主这样的人物,得见一面真是不枉此生……”
“……”用不用这么夸张?荀遥安受不了地摇了摇头。
“小姐见了就知道,宁教主真的又帅又有气质。看多了姑爷那张阴沉的脸,再宁教主,简直沁人心脾……”
“……”沁人心脾是这么用的吗?荀遥安一笑,伤口直痛。
诗乔吹了吹勺子里的汤药,喂了荀遥安一口,嘻嘻笑道:“不知道神姑娘会选皇上,还是选宁教主呢?要是让我选,肯定选宁教主。”
“等会神姑娘来帮我诊脉,你告诉她,你支持宁教主。”
诗乔做了个鬼脸:“我一个小奴婢,才不敢多嘴。”
荀遥安别有深意地笑了。奴婢吗?说不定也会变成弟妹呢……定枫对诗乔很好,如果诗乔愿意嫁给定枫,她是很满意的。
正说着,神无忧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今天感觉如何?”
荀遥安笑道:“应该还不错吧……你怎么了?”
神无忧气鼓鼓地说道:“晏休宁那个混蛋,竟然拿我逼宁兰裳出战。有本事他怎么不自己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会武功。真是气死我了……你怎么会嫁给这种人……”
诗乔听了,朝荀遥安做了个“你看吧”的表情。姑爷就知道算计别人……想不到竟然连宁教主也不放过。
荀遥安不太尽力地忍住笑:“这仗还能打下去吗?难道宁教主真的和传言一样,可以抵挡千军万马?”
“我也不知道……他竟然答应了……”神无忧叹了口气。
荀遥安看出她是在担心宁兰裳,便说道:“宁教主是你的人,晏休宁肯定不会让他冒险的。”
神无忧不情不愿地说道:“但愿吧。”
神无忧检查完荀遥安的伤势,离开了营帐。
荀遥安对诗乔说道:“我想去看韩将。”
诗乔回道:“韩将还没醒,小姐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神姑娘说他内伤很重,要让他先睡上三个月。外面还在下雪,军营里也没有伞,不如过几天再去看吧。”
荀遥安心里总觉得歉疚。救命之恩能报,但其中的情却无法回报了。如果是像孙呈宇那样的人,她可以完全无视他。但韩将,她一直视为朋友、亲人。她无法忽视心中对他有所亏欠的感觉。“还是想看一眼……才安心。”
诗乔向来对她唯命是从,没再多劝,只是服侍她穿衣穿鞋。
荀遥安住的营帐离韩将住的并不远。诗乔扶着她,冒雪走过去。
晏休宁远远地,看到荀遥安走进韩将住的营帐。神无忧充满暗示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荀遥安没有一点内伤,只可能是因为韩将帮她挡了。救命之恩这种东西,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
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的不是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他。
他说不出自己有多懊悔,还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恐惧,开始在他心中蔓延。他害怕她对他失望,对他怀疑,然后发现原来她可以得到更好的人。
他没有做到对苏明久临终前的许诺,让他觉得自己失败至极。这种遗憾的感觉他不想再来一次。将来的每一天,她快乐或是悲伤,他都要陪在她身边。
晚上,晏休宁回到营帐。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荀遥安问道:“听神姑娘说,你把宁教主逼上战场了?”
晏休宁扬起嘴角:“拜风教的风系神术,传说是风之女神的神技,威力惊人。宁兰裳想从皇上手里抢师姐,怎么能不给他个表现的机会?”
“我们能上阵的就五万兵马,孙芝贤至少还有二十万吧?”
晏休宁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所以孙芝贤一定没有料到,我们还敢和他交锋。”
荀遥安笑道:“晏大人想到什么妙计了?能说来听听吗?”
晏休宁宠溺地搂着她说道:“以鬼魂作祟,扰乱敌军的军心。再以复仇和奖励,涨我军士气。暗中伏击,出其不意,必能大胜。”
第二天,雪停了。
大军拔营退回前青谷。
上马车前,荀遥安远远看了一眼宁兰裳,不由得惊叹,诗乔竟然一点也没有夸张。
因为大雪封山,孝旗军不能马上追来,所以队伍在雪地里慢慢行进,既是照顾伤兵,又能顺便等着孙芝贤大军追上。
十多天后,他们回到原本在青玉山的营地。此时两军距离正是晏休宁所预料的,只差半日路程。
他们一路故意留下包扎伤口的带血纱布,让孙芝贤以为他们行军速度慢是因为伤兵太多。
对比两军悬殊的兵力,就算是青玉山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形,孝旗军也能以强攻击败御旗军。晏休宁料定孙芝贤今晚会派兵突袭,早已调兵遣将,设下埋伏。只等孙芝贤率兵前来,参加今晚最后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