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燕竹生闻讯赶来,易白已经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烧退了,吃了药,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饶是如此,燕竹生还是大为光火,并且专门派玖紫离去了西苑查一查易白变成这样子的原因。
这么一查,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玖紫离回来汇报之后加了一句:“住的地方还不如阿平的窝。”听得燕竹生几乎要泪流了。
阿平是他们之前养的一只狗。
他亲爱的徒儿小白怎么能受这种苦。
当下便要将易白接回东苑住,一旁一直沉默的陈挽澜说道:“师兄还是先跟凡珠师妹知会一声比较好。”
燕竹生知道这事必定要先让宋凡珠心里痛快,于是和玖紫离赶往西苑去了,留下陈挽澜照看易白。
待他们走后,陈挽澜走到床边坐下,瞧了一眼双目紧闭的少女,忽然伸手去拨她额前的乱发,瞧见她睫毛动了动,知道她已经醒了,便轻笑道:“小白,想不想我帮你搬到东苑来?”
易白闭着眼睛不吭声,陈挽澜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她的头发:“小白,听说你受了欺负,我也很心疼。堂堂一国公主在这种地方任人欺负,谁看了心里都会难受。”
易白的嘴唇抿了抿,睫毛动得更加厉害。陈挽澜继续说道:“或者你跟我说说你原来的名字,讲讲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我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他观察着少女的模样,却见她的嘴唇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接着慢慢沉静下来,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再无其他反应。
“啧,还真是倔。”他起身,“看来西苑那种地方挺适合你的。”
正如陈挽澜所言,易白到底也没能搬出西苑,主要是因为宋凡珠不放人。她负责千色派女弟子的各项事务,再加上前任掌门之女这样的身份,若是她说个不字,就连燕竹生也无可奈何。
但是他坚持让易白从原先的屋子里搬了出来,换了一处干净的弟子房,和另外两个女弟子同居一室。
“小白啊,师父对不住你。”燕竹生愧疚地看着易白,“你先忍忍,过段时间我跟凡珠师妹再商量商量。”
易白点点头,心里叹了口气,这位老好人掌门师父这么一闹腾,只怕自己在西苑的日子只会更加水深火热了吧。果然当晚回去,就瞧见房门紧闭,她站在门外敲了几下,听听屋里没有动静,便将手收了回来。
临近的几间弟子房全都黑漆漆一片,易白默然地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迈步沿着回廊走了出去。她走了一会儿,几个房间的门全部打开了,几个女弟子探头出来。
“这么整她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
“不怕她又去跟掌门和挽澜师父告状?”
“怕什么,大不了到时候请凡珠师父来。”
易白在院子里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饭堂吃饭,她像是跟没事儿人一样,依旧排着队打饭、入座,吃得香甜,除了脸色有些不好,眼圈有些黑之外,没有任何异常。那几个女弟子偷偷望了她几眼,极为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来只要不摔她的碗筷,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每隔两天是西苑女弟子们沐浴的日子,除了武艺方面,千色派对女弟子的个人修养也十分重视,所以专门设置了十分宽敞干净的浴室,内有从山里引来的温泉水,也有烧好的热水,总之尽量让女弟子们方便为上。
但是也正因为千色派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越,来拜师的女弟子们也是趋之若鹜,人满为患,西苑的浴室渐渐便有些容纳不下。
因此当易白走进浴室的时候,只瞧见里面各色女子的身体在眼前晃来晃去,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安安生生沐浴的地方,而那些女弟子也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一般,到处都在排挤她,到地最后竟然差点被挤出浴室大门去。
易白叹了口气,轻扯嘴角,而后默默地走到一处,背对着其他人站好,心里暗暗数了三下。
浴室里忽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啊——浴室里有老鼠啊!咬了脚趾头啊——血淋淋的啊——”
一瞬间所有女弟子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沉默一下之后,所有人争先恐后地奔到外面,手忙脚乱披了衣服便跑,间或夹杂踩伤脚趾或者扭到脚踝,抑或是撞在一起的声音。乒乒乓乓,不多时便跑得干干净净。
然后,易白慢慢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到浴室里最舒服的地方快快乐乐地洗了个痛快。
当晚易白回房,没人再敢锁门。
燕竹生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当日正在给易白传授口诀的时候,宋凡珠忽然不请而至,身后跟了几个女弟子,看见易白便停下来,沉着声音对燕竹生说道:“竹生师兄,可否借你这位弟子一用?”
燕竹生见她气势汹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见易白神情有异,知道出了事,便对宋凡珠说道:“师妹莫急,先跟师兄说一说。”而后起身迎着宋凡珠走过去。
宋凡珠本想发作,但是见燕竹生一脸和气的样子,自觉不能在众位弟子面前毁了形象,便点点头:“先跟师兄说一声也好。易白住的弟子房里的东西丢了,另外三名弟子我已经让人看管起来,现在还需要带她回去一同问话。”
燕竹生讶然,望了一眼易白,对宋凡珠说道:“这种事情怎么还要劳烦师妹亲自前来,只消派个弟子前来,师兄自会带着易白一同前往西苑。”
宋凡珠笑得有些冷:“听闻易白是师兄的得意门生,这不是怕师兄不肯放人嘛。”
“肯放,当然肯放。”燕竹生答得很干脆,“只是易白今日的心法口诀只练到一半,现在时辰尚早,烦请师妹先和我一起回西苑查明此事,过不多时等易白练完了便会回西苑,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