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繁华喧闹,屋内气氛诡异。
自打我说出那番斩钉截铁的言辞后,金粉就一直沉默着再不说话,我心中郁结,见她面无表情的模样甚是肃穆,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其实,我是想道歉来着。
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对我再三隐瞒呢?我自己还不是一开始就抱着路人甲的态度冷眼旁观,若不是老谢那倒霉蛋发现了我,我定然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迈向死亡,虽然当时心中免不了升起一阵兔死狐悲之感,但这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我再怎么悲愤欲绝也于事无补。反观金粉,她诓骗我的伎俩明显不够高明,她的不轨一开始就暴露在我眼前,若不是那张地图来历实在诡异,我断不会明知她居心叵测还一路与她虚与委蛇。
谁是谁非不过是立场不同目的不同,谁也没比谁纯洁多少。
这么一想我瞬间觉得计较那些根本毫无意义,既然决定互相合作,便要团结一心才是。
我轻轻捻了一支澄翠的雕兰珠花放在金粉手上,“那位阿娀姑娘很喜欢这个,你帮我戴上。”
金粉怔了一瞬,旋即点了点头,帮我插在头发上,拿了铜镜递给我,“我不是很会打扮,头发倒是梳的跟阿娀的相差无几,你看看像不像?”
我往铜镜里一瞅,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镜中的我头发梳成娇弱温柔的堕马髻,拢结处系了一根淡金色的绸带,两边鬓发垂在鬓角,显得脖颈纤细优美。
发型很赞,只是——这张猴屁股,是我的脸吗?!
我满脸黑线的戳戳脸颊,眯着眼睛阴沉道:“你确定你这叫不是很会,而不叫根本不会?!”
金粉讪讪的转了转眼珠,就是不敢对上我的眼睛,“呃,我错了,我不会弄这个,今天这是第一次尝试,看来结果很差强人意,你不喜欢那就洗掉,来来来,我来帮你洗。”
……所以你方才眼中一闪而过恶劣的笑意真不是我的错觉咩。
我又看了看镜中那张红的阳光普照的脸,哭笑不得的喟叹一声。
这么睚眦必报的个性真真——合我胃口!
我低低笑起来。
正当我们洗完脸在描黛眉的时候,门外有人叩门唤道:“阿娀姑娘,刚刚雅室来了位客人指名让你前去侍候,妈妈让奴婢来知会你一声,你快点过来吧。”
我和金粉面面相觑,她嘴上含糊应道:“来了来了。”一边抓住薄纱将我面容遮住,“你先应付着,我一会就给你消息。”
“半个时辰后他们若没动静,你我便依计行事。”我叮嘱她。
门一打开,外面站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梳着双髻,姿态恭敬,抬头见到我时微微一愣。我学着阿娀的声音笑着说:“客人们每日都跟我抱怨说没有新花样,看着索然无味,今日我心血来潮戴上个面纱,也挺新颖的,你说是不是?”
小丫鬟忙不迭道:“阿娀姑娘说的是。”眼睛看见我身后的金粉,面色困惑。
我说:“这是我的新丫头,叫小金,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小丫头诚惶诚恐的点点头,“姑娘折煞奴婢了。”
我撩了撩衣摆,“我们走吧。”
一路上那小丫头脚步急促,眉间一抹焦色,我问道:“不知来的是哪个客人,看把你急的。”
小丫头抹抹额上的汗珠说:“奴婢也不知晓,只是看妈妈的模样,似乎出手很大方,姑娘还请快些,妈妈该等急了。”
我有些头疼,但愿对方不是个急色猥琐的中年大叔,否则我很难保证他这辈子还能否做那等事。
转了个弯,迎面是楼梯,这家青楼规模挺大,想来背后撑腰的也不是寻常官员,我暗暗想着今日过后定然远离这些麻烦。
上了四楼,空气里的喧嚣娇笑和胭脂气味飘散了不少,小丫头带着我左转弯走了几步,对面快步上前一位浓妆艳抹的老鸨。
她涂满鲜红蔻丹的指甲抓住我手的腕就把我向里拖:“我的乖女儿,你可来了,客人都等急了,快随我进去。”说到一半见我戴着面纱就想来掀掉,我伸手不着痕迹的挡开她,“妈妈且慢,阿娀戴着面纱岂不是更有一番风情?那些客人们可就喜欢这种味道的。”
其实就是犯贱罢了,我鄙夷的想。
老鸨看着我眼睛时神情一顿,眼中一抹狐疑转瞬即逝。
我心中一个咯噔,难道这老鸨光看个眼睛就发觉不妥?
没等我出声,老鸨倏地一笑说:“还是我的阿娀乖巧聪明,快进去吧。”
她的神色很正常,我来不及细想就被她推进去了。
门“嘭”的一关,我由衷的产生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无奈的理理头发,摸摸脸,拉拉衣袖,叹口气,我视死如归的正要进去内厅,突然听到一个男子低笑道:“我有如此可怖?惹得姑娘迟迟不敢上前?”
那声音轻柔,尾音勾起的调子如同猫爪似有似无的挠在心尖上,激的我狼血沸腾。
唔。
我平复快速的心跳,神色自若的掀开琉璃帘,头也没抬的福身行礼:“阿娀见过公子。”
软榻上铺着雪白的垫子,上面斜倚着一位男子,他衣袂上的流苏坠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蜿蜒起动人的弧度。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慢慢支起身体,优雅慵懒的笑着说:“姑娘免礼,请坐。”
随意撩起衣摆坐在软榻的对面,我抬头回以羞涩的一笑。
对面的男子穿着金紫色暗纹精致华丽的长袍,眼睛狭长,瞳孔竟然透着淡淡的翡翠绿,薄软的嘴唇微微勾起,雍容含笑的样子显得眼神魅惑而深邃,鸦色的青丝铺陈在榻上,璀璨耀眼的流泻出银河般熠熠波光。
美人啊美人!鉴定完毕!
在面上羞涩的笑转变成荡漾的笑之前,我连忙垂下头。
手指悄悄抚上鼻尖,还好,没流鼻血。
美人伸出雪白的手执起一杯茶,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低笑说:“姑娘不必紧张,听说你琴艺不错,可否演奏一曲?”
我从善如流的露出羞赧的表情,道:“公子过奖了,阿娀的琴艺其实并不似传言那般。”这是大大的实话。
“那就请姑娘演奏一曲让在下鉴别一下。”美人含笑看着我。
我真诚的推辞说:“若因阿娀败坏了公子的兴致可如何是好。”
“姑娘过谦了。有美相陪,在下心中已甚是欢欣。”美人的态度很坚决。
“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要听?”
“当然。”美人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好,别怪我没警告你,到时候你可别哭。
我施施然的一撩衣摆站起来,款款走到琴前,抬首见对面的美人眯着一双翡色的眸子望来,我恶劣的笑起来。
手指刚碰到琴弦还没来得及按下去,美人一直闲适的神情倏地有些玩味。
我大脑中突然闪电般冒出一个想法,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我抽回手轻轻的道:“公子,阿娀身体突然有些不适,可否叫其他姐妹来服侍你?”
美人淡淡的唔了一声,竟不置可否。
我暗暗将他唾弃了番,被琴遮住的食指拇指并用,狠狠的掐在大腿上,疼的我刹那飙泪。他不说话,我就当他默认,“阿娀改日再与公子赔罪,今日就先告退了。”
言毕懒得再与他纠缠,疾步往门口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柔而快速的缠住我的手腕,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姑娘这么急着走,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他衣袍的袖口绣着线条优雅妖娆盛开的暗纹,搭在雪白的手背上,分外的高贵华美。我毫不留情的甩开他的手,含泪回首,指尖微颤,脸颊微红,千回百转娇弱做作道:“公子!请自重。”
美人翡眸中泛起浅浅的促狭笑意,他手指一个巧妙的回转,重新握住我的手,纤细的指尖恶意的摩挲着我的手背,“嗯,姑娘说得对。”
……对,对尼玛!你这厮是存心找揍呢吗?那就别怪我不知怜香惜玉了。
我阴沉的笑起来,正欲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须兀,老鸨恭敬的声音传进来:“公子,打扰一下,老身找阿娀有些私事,可否让她出来下?”
我皱紧眉毛,心中始终积聚不散的不安终于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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