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兰修叶总是压制自己的情感,只是他不想让眼前的这个女人将来会受罪。
兰家的高门槛,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
当年的全冰,在出于巧合的情况下,凭着过人的胆量跟魄力,帮助白介寒解决了一起对兰家虎视眈眈的意大利黑手党策划已久的动乱事件。也是因为这件事,全冰才会被兰家看中,选为白介寒的未婚妻。
可是这个姬雪意,她没有全冰的气魄,也没有过人的背景。兰家只看重对自己有用的人,就像那时的韩雪蒂,就是因为家庭背景好,才跟他结了婚,做了一天不到的夫妻。可是姬雪意呢,她什么都没有。
兰修叶将姬雪意搂地更紧,深色黯淡了许多,嗓音沙哑,“姬雪意,你太过温柔。”
从兰修叶将她抱住以后,姬雪意一直都没再说话,乖乖地让他抱在怀里,像个乖巧的婴儿。
韩雪蒂,存封在脑海深处许久的一个名字。
韩雪蒂,他的初恋。
韩雪蒂,给了他人生中第二个转折点。第一个,是他的妈妈。
被他抱在怀里的姬雪意身上还残存着很大的酒气,酒气与她身上的甜甜的香味混在一起,把兰修叶闻得有些迷离。
迷离中,兰修叶抬起头,目光停留在了结婚照上。
记忆力,关于韩雪蒂的记忆,呼之欲出……
那时,兰修叶在辛目的养育下成长着。
韩雪蒂,兰修叶在初中和高中时暗恋许久的校花,也同时是韩雨蒂的姐姐。但是这个高傲的校花一直对兰修叶冷冷淡淡,直到在兰修叶初三时,他是兰家二少爷的身份公之于众。
只不过,兰修叶不想让自己的生父知道自己和秀娜在改头换面后,还尚在人世。
为了掩人耳目,兰修叶的姥爷兰兆霆对外宣称他们兄妹是他当年被人掳走后失踪的大儿子兰寐列的子女,可惜当他们在大画家辛目这里找到了这对兄妹时,兰寐列夫妇早已在多年前的一起车祸中丧生,兰寐列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本名是兰寐列,都不知道自己是长子。
这段故事半真半假,虽然水分很大,但也有真实的成分在其中,比如在襁褓时就不幸被掳走的长子兰寐列,这件事当年在全世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或比如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兰家长子的兰寐列,事实上他在失踪十多年后被兰家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时候兰寐列刚刚在医院咽了气,当时,兰家出于多方面考虑,没有公开找到了兰寐列以及兰寐列已死这件事;再比如,兰家的确是在辛目这里找到兰修叶与兰秀娜的,虽然,让兰家找到他们兄妹俩,是兰修叶跟辛目共同策划好的事。
身份被公开后,兰修叶并没有答应回英国,他放不下。
他放不下韩雪蒂。
他还记得,那时的韩雨蒂,又丑又胖,头脑又笨,除了姐姐韩雪蒂跟兰修叶,没有别的同学喜欢她。兰修叶去韩家做客时,甚至惊讶地发现,韩先生和韩夫人对自己这个小女儿的态度都不怎么好。
有一天,韩雨蒂鼓起勇气向学校的小草兰修叶告白,在遭到了兰修叶的婉言拒绝后,在校园里被一群同学同学围堵住谩骂嘲笑,大家都瞧不起这个丑女孩的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韩雪蒂上前想赶走那些人去就被围在人群之中的妹妹,无奈人太多,娇弱的韩雪蒂挤都挤不进去。
正在韩雪蒂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韩雪蒂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兰修叶。情急之下,韩雪蒂竟上前吻了兰修叶。
那个吻,是兰修叶的初吻。
韩雪蒂的惊人之举让兰修叶也大吃一惊,他惊讶地没有闭上眼睛去享受这个吻,眼睛死死地注视着眼前吻他吻得正投入的韩雪蒂。
一个在人群外看热闹的人注意到了,他喊了一声:“哇!快来看啊,韩雪蒂在和兰修叶打啵儿!”
校草跟校花接吻,无疑是特大新闻,况且此时在场的学生有很多都是二人的追求者。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在了二人身上,忽略了韩雨蒂,早已颜面尽失的韩雨蒂这才得以狼狈地逃了出来。
韩雪蒂一直比闭着的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细缝,看到了溜走的妹妹。太好了,虽然她这个做法不是什么上上策,甚至可以说是个下策,但是雨蒂能逃出来,就是最好的了。
事后,韩雪蒂却告诉兰修叶,自己已经在别的学校有了男朋友,那天的吻,只是想帮助妹妹罢了。
兰修叶无法相信韩雪蒂的话,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去吻他呢?
当时只有韩雪蒂过来说一声,要他去救韩雨蒂,他就会立刻冲进人群里把韩雨蒂救出来啊。她犯不着用和他接吻来分散别人注意力的方式啊。
兰修叶追上已经走了很远的韩雪蒂,将自己隐藏了多年的爱全部告诉了韩雪蒂。兰修叶在心里告诉自己,韩雪蒂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暗示他表白而已。
眼前的人儿毫不留情地回绝道:“兰修叶,我知道你不是以前那个兰修叶了,自从那年你和兰家相认,我就知道你的身价高了。但是我并不是那么物质的人,就算你将来成为世界首富也好,我也不会爱上你的。我不和自己不爱的人谈恋爱。”
一个染着金黄头发的人开着机车过来了,车子停在二人中间。韩雪蒂兴奋地迎了上去那人还没下摩托车,就拉过韩雪蒂来拥吻。韩雪蒂像个水蛇似的缠在那人身上,二人甜蜜地如胶似漆。
他们俩那么亲密,那么的旁若无人。兰修叶像被人用刀插进心脏后,那刀子还在他的心脏里翻来绞去。什么叫做心如刀绞,什么叫做痛彻心扉,这下兰修叶是彻底地体会到了。
兰修叶一时无法接受现实,跑出去把自己灌了个烂醉。彻夜未归的兰修叶,回到家时全身是伤。他怎么会受伤呢?
兰修叶的格斗技术是辛目专程花高价暗地里从找来一个以前培训过特工的人采取斯巴达式教育教出来的。那时兰家刚刚找到兰修叶要带他们兄妹去和兰家相认,兰修叶因为误认为这些人是生父派来的,当场就打了起来,兰家的几个保镖都被兰修叶打到半死。
照常说就算是来十几个高手都近不了兰修叶身的。可是他怎么会被打的这么惨,还带着一身的酒气?
因为兰修叶自己主动去给和他打过架的人送上门去,任人家怎么打都不还手。
兰修叶彻底地颓废了,整整半年都没有来学校。
好在他的身边还有辛目在。这半年里,兰修叶在师父辛目的鼓励跟教育下,全心全意地将心思从韩雪蒂转移到了绘画上面,绘画成就虽在国际上在此提高了一个层面,画风却也是有了180度的转变,多了几分绝望的哀伤。
回到学校后的兰修叶,因为其自身的脑力条件好的关系,不仅没有因为耽误的这半年而影响学业,还提前一年从高中毕了业,并接到了法国巴黎美院的邀请。在上去法国的航班之时,兰修叶却收到了韩雪蒂病重的消息。
韩雪蒂罹患胃癌,时日不多,原来的那个一头黄毛儿的男朋友见她没了活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韩雪蒂到了生死尽头,才明白了兰修叶对自己的无私奉献,才懂得了兰修叶的好。
兰修叶不想跟韩雪蒂见面,生怕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再次裂开。辛目和兰秀娜却于心不忍,都告诉兰修叶要施以援手,满足韩雪蒂最后的愿望。
兰修叶最终答应了韩雪蒂。出于韩家的男主人韩以达是国家的高官,兰家那边也没有说什么。
在韩雪蒂的执意要求下,二人去影楼拍了婚纱照。并在韩雪蒂最喜欢的教堂里,穿着兰修叶为自己设计的婚纱,举行了婚礼,这个婚礼上,没有来宾,没有神父,只有他们二人。
晚上,兰修叶抱着已经憔悴不已的韩雪蒂走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这个房间布置得很漂亮,是韩雪蒂喜欢的风格。这里,是他们的新婚洞房。
本来,大家都觉得二人年纪都还小,订婚就可以了。韩雪蒂坚持说,要结婚,她一点点减少的生命等不及。
兰修叶把韩雪蒂轻轻地放在洒满了玫瑰花瓣的大床上,为她摘下了盘发上的头纱。
韩雪蒂为了掩盖病容,特地让化妆师为自己画的浓妆。
其实,她不用化这么弄的妆没关系。兰修叶知道她重视自己的外貌,为此只开着一盏昏黄色的床头灯,暗淡的灯光遮盖了韩雪蒂憔悴的容貌。
夜晚的冷风吹得窗帘在半空中飘摇,月光洒进房间里,冷寂的月光没有一丝的温暖。
兰修叶要起身去关上窗户,韩雪蒂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了他的衣角,“别走啊,修叶。”
“我怕你冷,去关上窗户。”
“不会,”韩雪蒂微微笑笑,“你别走,抱着我,我就很温暖了。”
看着她对他那温柔如水的笑容,兰修叶的眼眸闪过一缕惆怅。在他还爱着她的时候,别说是这种温柔的笑容了,她连一次都没对他笑过。
兰修叶轻轻地抱着她,像是在端着一件易碎品一样。
“今天一天把你累坏了吧。”
“不累。”
“你今天的状态看上去比前几天要好一些。”
“嗯,我也觉得,也许是因为今天我们结婚,我太高兴了吧。”状态好吗?与其说是状态变好了,不如说是回光返照吧。
“别太勉强自己。”
“我知道。”
韩雪蒂的目光变得有些模糊,这么快,上帝就这么着急要她回去吗?连明天的日出都熬不到了吗?
韩雪蒂气若游丝地说着:“修叶,我们是夫妻了吧。”
“嗯。”
“那么,你叫我‘老婆’吧,好吗?”
“老婆。”
韩雪蒂满意地笑了,如果可以,她好想天天听他叫她‘老婆’,可惜,她没那么多的时间了。
“修叶。”
“嗯。”
“我知道,其实,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是吧。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么晚才发现你那么好,才后悔当初对你说的那些绝情的话。那个男的,我曾经一度被他的狂野吸引,没想到,在我最需要他的爱时,他却离开了我去另寻新欢。”
兰修叶拍拍她的肩膀,道:“都过去了。”
“修叶,如果有下辈子,你可以许下承诺,爱我一生一世吗?”
一生一世,这个承诺太大了。
兰修叶想了许久,道:“真话假话?”
“你说呢?”
“我不爱你了,不能对你许下这样的承诺。”
“是吗?好遗憾啊。”
“修叶,告诉我,你曾经……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就算我现在以及将来不会再爱你,你是我的初恋,这个事实,谁也无法改变。我必须伴着这个事实过一辈子。”
“那么,修叶,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希望……谁也别遇见谁了。生生世世……永远都别再遇见了。”
他说的好绝情,但是韩雪蒂心里也慰藉了许多,他说的是实话。
韩雪蒂道:“也好,也好。就这样抱着我吧,不要放开手。”
“嗯。”
时间在钟摆的左右摇摆下嘀嗒嘀嗒地走着,在这么静谧的夜里,指针转动的声音是那么的响,像是催促亡灵升天的钟声一般。
韩雪蒂垂下头,靠在兰修叶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韩雪蒂缓缓抬起手,急切地说:“修叶,那个,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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