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
“迷幻trance。”她指的，是桌上放着的CD机的遥控器。
兰修叶打开CD机，不用调，放的就是迷幻trance。兰修叶最爱听的曲子就是迷幻trance风格的。
“迷幻trance是你最喜欢的音乐类型，”韩雪蒂的声音从无力渐渐变得气若游丝，“我啊，是因为修叶才喜欢迷幻trance的。”
“嗯。”
“真遗憾，我们这里冬天不会下雪，我爸爸说过，他曾经最爱的那个女人，是很喜欢雪的。爸爸说，那个女人的乳名叫‘冬爱’，喜爱冬天的意思。我好想……跟你去看雪啊。”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雪。”兰修叶尽管知道韩雪蒂的病根本就不会好，但还是这样回答。
“那张挂在墙上的结婚照，请在你找到你的真爱前，不要摘下，可以吗？这是我……最后的遗愿了。”她可以把‘遗愿’二字加重了一个声调。
遗愿。
“好，我照做就是了。”
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
钟摆“铛－－铛－－铛”地响了起来，格外地沉重。
不多不少，敲了十二下。现在是第二天的零点了。
韩雪蒂欣慰地笑着，感谢老天，能让她活到第二天，虽然她感觉得到自己恐怕等不到和兰修叶一起看日出了，但是这样，就够了。
能活到第二天，她就心满意足了。
“修叶。”
“嗯。”
“吻我。”
“什么？”
“吻我！”她的声音比原来大了一倍，虽然依然小，但几乎是她用尽全力说出来的。
兰修叶把她靠在自己怀里的头稍稍离开一点。韩雪蒂看到了兰修叶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兰修叶分明看得出来，韩雪蒂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难道她已经快要……
韩雨蒂的眼眶里滚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对于这个女人，他不能说没有恨过她。但是在现在，在她的弥留之际，以前的恨，都荡然无存了，甚至，还有点不舍。
兰修叶慢慢地俯下头。
在他温热的唇即将碰触到她的唇时，韩雪蒂的头一歪，原本抱着兰修叶的双臂垂了下来。
她走了，永远地走了，走得很安详。她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能在爱人的怀里死去，是件幸福的事。
兰修叶的鼻子一酸，喉结动了一下，却硬是把差点流下的泪给咽了回去。
兰修叶的吻落在那颗挂在韩雪蒂脸上没有落下的泪珠上。
在二人结婚的当晚，洞房花烛夜，韩雪蒂心满意地足在了兰修叶的怀里香消玉殒。
……
兰修叶回忆完这些往事之时，姬雪意已经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韩雪蒂过世之后，韩雨蒂迷恋上了瘦身跟整容，瘦身倒还好，都是专家给她量身定制的减肥计划。可是整容，韩雨蒂一共做了五次整容，现在，她已经把自己整得跟韩雨蒂的容貌一丝不差了。
也难怪姬雪意会认错。
不过，就算她是喝醉了酒，就算她是把照片上的人当成是韩雨蒂，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动啊？
还是说……姬雪意刚才说的‘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不是醉话，而是真心话？
姬雪意在第二天的中午被全冰的一通电话吵醒了。全冰要跟柏野川回英国呆半个月的时间，临登机时给姬雪意打电话道别。
“姐姐也真是的，临走了给我打电话，你应该早点给我打过来，让我送送你啊。”姬雪意在接到全冰的电话后，完全没了睡意，只是头疼的要命。
“不用了，我想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准备午饭吧，所以就没让你来送。”
午饭？
“姐姐，现在几点了？”
“啊？是11点了啊。”全冰听得莫名其妙，兰修叶家没钟，姬雪意的手机上也没钟吗？
自己居然睡到了中午！？
姬雪意匆匆跟全冰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掀起被子下了床。睡到这么晚，早饭也没做，兰修叶不气炸了才怪！
想到兰修叶阴鹜的眼神，冷得掉渣的脸，姬雪意吓得都不敢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回过神来，姬雪意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连衣裙，外套被脱下来挂在衣架上，鞋袜也给脱了下来。就连手机到现在还在接着充电器充电呢。
这是谁给她做的？自己昨晚喝了个烂醉，什么都不记得了。
别告诉她是兰修叶！
头还在疼，疼得快要裂开一样，酒这东西，果然还是不能多喝啊。
姬雪意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别墅里安静到异常。
姬雪意找过客厅、餐厅、卫生间、浴室（兰修叶家的浴室和卫生间是分开的）、书房、阳台、花园、甚至储藏室，到处都没有兰修叶的踪影。
姬雪意用摁下车库遥控器，走进去数数，八台车子，两台机车，一个不少。但是，这也不乏他是被他的司机开车接走的可能性。
他到底在哪儿啊？要不要打电话？
还是不要了，打电话的结果十有八九是等着被骂。
正想着，在外面忙了好几天的兰秀娜回家，看到了在客厅的茶几前来回转来转去、焦急不安的姬雪意。
兰秀娜放下包，道：“嫂嫂，你怎么了？刚才我去网球社看到哥哥了，他心不在焉的，怎么回事啊？”
姬雪意露出一副苦瓜脸，道：“我不知道啊，我昨晚喝多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兰秀娜眼睛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大呼小叫：“你开什么玩笑？你跟大嫂不都是千杯不醉的那种类型吗？你怎么会喝醉？”
姬雪意一副委屈的小媳妇的模样，很明显，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真相是，姬雪意已经想起了一点，她隐约记得，昨晚她似乎进了兰修叶的房间，好像，那里面还有张兰修叶跟韩雨蒂。至于进了房间后发生的事，她确实是已经记不得了。
姬雪意又陷入了沉思状态，兰秀娜见状，也没再多问什么，走到姬雪意面前夺下姬雪意手中还没吃的一整根紫菜包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姬雪意想了半天，才满面通红地低头问道：“那个，秀娜啊，我……”
兰香道：“什么事啊？有话就说吧，嫂嫂。”
“那个，”姬雪意抬头不好意思地看看兰秀娜，又低下了头，小声道，“你哥哥他，有没有跟什么女孩子睡过啊？”
兰秀娜抬起头，嘴里塞满了紫菜包饭，含糊不清道：“什么？”
姬雪意的声音更小声了，道：“比如说，像韩雨蒂之类的啊。”
兰秀娜一时忍不住，嘴里的饭一口喷了出来，哈哈大笑起来。
姬雪意说完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是不是有啊？”
兰秀娜拼了命才克制住不笑，道：“有啊，而且啊，还不止一个呢。不过，没有韩雨蒂的份。”
“啊？不止一个？”姬雪意急得快哭了，完了完了，那个渐渐让自己萌生情愫的兰修叶，原来还是个四处留情的男人，原来他对她的好，是他对每个女人都会做的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兰秀娜和兰修叶一样，都爱看姬雪意被整的心急如焚、焦急不已的样子，看天然呆的女孩子着急的样子，是很有趣的一件事。至少，兰修叶和兰秀娜在这个观点上的看法不谋而合。
兰秀娜咽下嘴里的紫菜包饭，嘴角向上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看来姬雪意，好像对兰修叶的私生活很关心嘛，好吧，她承认，她对姬雪意的这个反应很满意。
兰秀娜轻松地说道：“嗯，有两个，就是我跟妈妈啊。”
简直像是在跟演反转剧似的，姬雪意的小心脏承受不了这种大起大落，差点没晕过去。半响，才从牙缝里两个字：“没了？”
兰秀娜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道：“没了。”
姬雪意心想：；可是，那张结婚照是怎么回事？
兰秀娜似乎是有读心术一样，道：“我想你是看到了我哥哥房间的那张结婚照对吧。那张结婚照是有原因的。”
姬雪意道：“诶？”
兰秀娜把剩下的整段紫菜包饭塞进了嘴里，说道：“唔……那个，我们去客厅慢慢说吧。”
兰秀娜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兰修叶跟韩雪蒂的那点儿事儿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姬雪意。从兰秀娜回来看到姬雪意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认定这个女孩子一定是适合哥哥的最佳人选。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姬雪意没有心计、不阿谀奉承、天然呆却时常犯二的个性兰秀娜全都看在眼里。她虽然比姬雪意年纪小，看人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就是这个姬雪意，不会有错！
故此，兰秀娜在姬雪意问起这件事时才能毫无保留地全部说出来。
只是兰秀娜没有想到的是，姬雪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感性，在听完这段话后，姬雪意哭了。
“真是的……你哥哥……怎么这么善良啊……我以前一直觉得她是恶魔禽兽……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为人这么好……”姬雪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兰秀娜憋住笑，给姬雪意递纸巾，道：“好了，好了，别哭啦，嫂嫂。”她兰秀娜怎么就没觉得有那么感动啊，是她太麻木了吗？
过了一会儿，姬雪意止住了哭泣，喘息稍微均匀一些后，才说道：“可是，那张照片上的新娘，分明是韩雨蒂啊。而且，韩雨蒂也不丑。”虽然我不愿承认这一点，姬雪意在心里嘀咕道。
兰秀娜道：“那张照片上的人，是‘雪’不是‘雨’，雪蒂去世后，雨蒂就去整容了，她整了五次容，才整的跟雪蒂一模一样，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减肥，之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整容五次，这是姬雪意不敢相信的。
兰修叶在练习时摔倒，擦破了手，引得在场的一大群女生惊恐万分大呼小叫地扑了过来。
兰修叶看着流血的手，若有所思。
兰修叶回到休息室里，拿了校服，进了浴室的其中一个房间，打开莲蓬头，水很快淋湿了兰修叶的身体。
尽管水流的声音很大，兰修叶还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隔壁的房间。
兰修叶问道：“是谁啊？”
隔壁房间道：“是我，听不出来了吗？”
兰修叶当然听出了是谁，那个喜欢碎碎念的队长，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在别人冲澡的时候都要唠叨几嘴不可。
队长唠叨着：“你说说你啊，今天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还受了伤，这个状态，怎么能为我们学校网球队争光呢？听说你不是职网选手白介寒的表弟吗？这就是你那职网的哥哥教你的职网级水准吗？都说兰修叶你网球打得好，我看可不见得，长得帅有什么用？长得帅是能当饭吃的吗？亏你还长了个打网球的大高个儿呢。哦，不对，说到身高，我记得你是对吧，呵呵，我的身高可是191哦，比你高呢，呵呵，所以我才是这个球队的主要得分选手，虽然网球不是篮球，不是用身高来打，不过呢……”
队长在一边碎碎念个不停，就连兰修叶出浴室的时候都不知道。
队长大约说了半个小时的话，才终于想起正事来，道：“对了，话说你的伤还好吧？不要紧吗？”
对面安安静静，连流水的声音都没了。队长慌忙在腰上围了条浴巾，冲到了兰修叶刚刚呆的浴室里。浴室门大开着，兰修叶早已不见了踪影。
回到家后，姬雪意看到兰修叶的伤，同样大呼小叫起来。兰修叶无视姬雪意的存在，把装着网球服的运动包往沙发上一扔，说声：“把这套衣服拿去洗了。”便进屋了。
兰修叶回到屋里在床上坐下，抬起头看着照片上笑的温婉含蓄的韩雪蒂，与面无表情的冷冷的自己，说道：“昨晚的事，你是不是都看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