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没关系，大方这人虽然在见到美女的时候容易软脚，但是手上功夫却是好的。而且人还很仗义，说什么我现在是老大，保护我是他的责任。以言初的身体状况来看，这话说得极为贴心，然而初见却不是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
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回了一句：“你等下别又像在卷帘楼那般，我就谢天谢地了。”
方远航站在我身后，哈哈一笑，再不说话。我却能感觉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冽的气息……他在防备。
朱涟是个高雅的女子，就连请我们入内，吩咐下人奉茶也都做得点滴不漏，高雅无比。
“风公子今日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朱涟眯着丹凤眼静静一笑，伸手做了个姿势，“请用茶。”
茶杯也选得极为高雅，而内中的茶更是雨前清明。我对于品茶一向没有研究，喝茶跟喝水绝没有两样。用苏简的话说就是鲸吞牛饮，完全是浪费。只是朱涟所说的这个寒舍，实在是名不副实。她这若是寒舍，恐怕连皇宫也要称之为陋室。京师之中最为富有的朱门，倒是名不虚传。
我依言端了茶杯，心中却在考虑是开门见山直接说了，还是要先扯扯别的，边聊边说明来意。那边朱涟却笑了：“公子今日来意朱涟也大致知晓，只是，若公子答应朱涟一个条件，无论是任何事，朱颜堂都会为公子办到。”
啧啧。这个朱涟倒是会做生意。
只不过，就算是谈判也要知晓对方底细，清楚对方手中是否有自己想要的，而自己手中又是否有可以交换的底牌。现如今二话没说，就想让我丧权辱国，割地赔款，朱涟也看得起她自己跟这朱颜堂了吧？
我不语，只是端了那茶杯，缓缓送到嘴边，挑起半边眉毛做询问状。
“其实很简单。”朱涟淡笑，在我眼中却是一种危险的迹象，“只要公子答应入赘朱家，那么朱颜堂的一切都是公子的，公子自也不必多番奔波，与卷帘楼做那辛苦买卖。”
一听这话，我刚刚喝道嘴里的一口茶尽数喷了，转头看方远航，发现他的模样也不比我好……还好还好，带小弟出来混怎么可以比小弟还要狼狈呢？
方远航低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那边黛眉跟璇姬已经够你忙活，这边又多出个朱涟。”
我敢说他那口气中没有半点同情，相反，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我决定暂时先无视他。
“莫非朱姑娘在与人赌气？”这条件开得够苛刻，且不说我不是男儿，便是，这样的亲事也不是我所能接受。“正巧在下前日在卷帘楼声名鹊起，便想加以利用？”
“原来公子是这样想的么？以公子所见，朱颜堂富甲天下，我朱涟又执掌朱颜堂，试问天下间有谁能让本姑娘赌气的？”朱涟笑得一脸莫名，我突然觉得这趟朱颜堂怕是来的不是时候。
“听说姑娘自十五岁起已经先后拒绝了十八位才俊的求亲？”我吹开了碗口的茶叶，慢慢喝了一口，之前不曾慢慢品尝过，今日在无声硝烟中品上这么一回，只觉得意味非常。
朱涟傲然笑道：“那些人不过凡夫俗子，也配要本姑娘求亲？”
“在下也是凡夫俗子啊。”我长叹一口气，这个朱涟真是让人摸不透。“而且，在下只会比那些人更俗，更平凡。”
朱涟一眼斜过来：“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
我长吁了口气，原来要说的便是这个么？这朱涟当真是眼高过顶，想来平日里见的多是富商巨贾，自身又颇有资历，眼里到并不怎么期待见到所谓的才俊。
我那日在卷帘楼出现，又同时被两人相邀，此事京师恐怕已经传遍。哼哼哼，这个买卖倒是不一定定要朱颜堂相助才行，况且于我有利在朱颜堂众人眼中未必是可以接受的。
“多谢垂青，再见。”我亦笑得冷然，就算这是在你的地头，就算你雍容华贵，风初见也未必稀罕什么。而且我是真的不能娶你，我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朱涟变了脸色，霍地站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买卖谈崩了的意思啊。”我悠闲地看她，“风初见确是无名小卒。却还没有沦落到要卖身的地步。”
我睨了方远航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玩心忽起，“只是我这位兄弟大方，却是爱妻亡故，急需有人安慰，入赘倒是没有问题。”
方远航皱眉：“怎的又扯上我？亏得我还在黛眉姑娘那里说你的好话。”
这话说得很是高明……一则，黛眉乃是青楼女子，与我所见也只一面，却是相谈甚欢，二则，朱涟身份与黛眉自是不能在同以台面上比，她此刻的表现实在是还不如那个青楼中的女子来得坦率。
朱涟此时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难道本小姐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
“论身份，姑娘你自是高出一筹，论身价，任何人在在下眼中都差不多。只是，拿婚姻成全交易，在下还没那么豁达。”
朱涟咬牙：“你可知，只要我在京师说一句话，你根本就无法立足。”
“姑娘你想来是没搞清楚状况，第一，今天这买卖本就可做可不做；第二，以朱颜堂在京师的实力，最多只得半壁江山；第三，在下的买卖，主场还是在卷帘楼。”我伸出三根指头在她眼前晃晃，“少而多谋，心思缜密，都不是坏事，但是目中无人终究是商道大忌。”
朱涟柳眉倒竖，我心中暗道一声可惜，这一下实是破坏了脸部的整体美感。却听朱涟颤声道：“你这是在教我么，要知道今日是否能成其事，还是我说了算。”
我叹了口气，这人听不懂人话么：“姑娘，你的条件在下半分兴趣也无，这买卖自然是谈不下去了。”
朱涟冷哼一声，忽而展颜一笑：“公子真是开不起玩笑。朱涟已经很多年不曾听到有人这样疾言倨色地教训了，真如当头棒喝，清醒不少。”
说着，她微微屈身，福了福：“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翻书都没你快。我皱眉：“是卷帘楼的人来过？”
“公子果真是心思过人，瑶华夫人已经来过，说若是公子过来，无论是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答应。全都算是卷帘楼的。”
“你倒不怕答应这条件之后会亏？”
朱涟轻笑，这一笑去了刚刚的怒气，又恢复成原本清华无限的模样：“做生意难免有风险，瑶华那样的老狐狸都选择相信了，那朱涟为什么不能相信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