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得一阵儿,却在言绫贴身的丫头紫苏出来:“六小姐,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
这紫苏是言绫在言府时的丫头,也是极为忠心的,只是我一直记挂着她在我苏醒后给我传了一顿非常不美味的午餐,总是觉得心有芥蒂。此刻她出来的倒是时候,我嘿嘿傻笑两声,跟着她走了进去。
言绫住的这个叫做香萝宫,我看着那个萝字,才恍然想起这边没有叫做菠萝的水果,只有萝卜这种蔬菜,偏生是我不爱吃的。想想这时候也是有限制的,好多好东西都没有。
言绫坐在椅上,见我进来也不起身,只是眼中多了一些光彩。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才皱眉道:“怎的外面真是风尘很大么?瞧你都瘦了。”
我刚刚还准备夸奖一下她自入了宫连神态举止都高雅很多,但是她一开口,我竟觉得她还是未嫁之时言家那个骄横的三小姐。
“呃,连圆儿也没跟着来,已经许了人么?”
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自己找地儿坐了,淡淡应着:“哎,女大不中留啊。那男子也算是百里挑一了,就给了人家。”
“言初,你还是那样奇怪。”言绫一笑,“这些日子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吧?皇叔看上去就是不会照顾人的。听说还伤了?”
“啊。托你的福,都好了。”我看着她眉眼间浅淡的笑容,在心中悄悄叹了口气。有些事情还是慢慢地改变了,她从来是不会顾及人的,今日竟也学会了关心。只是在这宫中生存怕也是不易,她见着我还能平心静气,已在我意料之外。
“你那一伤,不知道有多少人悬着心呢。”言绫敛了笑意,静静盯着我,继而皱起眉,“上次打麻将你也不知道让一下我。让我输得那般没面子。”
“姐姐,我那时已经严格地在控制输赢了。”我叹气,只是言绫打麻将实在不算有天分,再加上算计也不够,我那次实在是呕心沥血,堪堪将输赢控制在没人赢也没人输的份上。那次之后我就决定再也不跟她们一起打麻将,太没意思了。
言绫一愣,起身慢慢走进我,拉了我的手,坐了下来:“说来也怪。我明明那样讨厌你,还想在出阁之前置你于死地。可是你醒来,叫我一声姐姐,我突然又觉得这辈子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叫一声姐姐也不错。”
“啊?”我顿觉背上在冒冷汗。这样的说法有点诡异,我一时不能接受。
只听言绫续道:“生在大家族,很多时候兄弟姐妹都不亲厚,像我与我哥,与少相都没有很深的感情。倒是你,觉得时时欺负一下才让这人生不那样无聊。只是你醒了之后变得异常聪明,又懂我的心思。我这些年倒是有很多话儿都不曾说的,你竟也明白。”
我翻个白眼,大姐,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兵法战策首要一点便是这条。还有啊,你那个没事想找人欺负的心态也不对啊。是有些迫害症的倾向了。
“那日你弹筝,我跳舞,实在是我长这么大,最为尽兴的一次。连祀妍姑姑也说,人间天上只得此一曲。”
“祀妍姑姑?”
“就是教我宫廷礼仪那位女官,她还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呢。”言绫一笑,捋了捋额前的发,“也多亏了你那日劝我,我在这宫中,也多得她照应。”
“是你自己肯听,我也没说什么。”这样拉着手的感觉很奇怪,将头四周转了一圈,问了最为实际的一个问题,“今晚我睡在哪里?”
“跟我睡。”言绫答得理所当然。
“啊?不是吧?”我看她一眼,“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啊。再说皇上晚上说不定会过来呢。”
“傻瓜,你早晚要习惯的。”说着深沉地望了我一眼,我只觉得那一眼里意味颇多,“而且我现在怀着龙种,皇上不方便过来。”
“龙种?”我疑惑不已,伸手在她腹部摸了一下,“这个,不仅是看上去很平,就连摸起来也是平的。”
紫苏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来:“六小姐,太医才刚刚诊出是喜脉,哪有那么快啊。”
“是这样啊。”我茫然地点头,想起朱涟也是这样。“我睡觉不老实,还是不要一起睡比较好。”
最后就要不要一起睡,我们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最后因为我实在是困得不行,只得爬上床跟言绫一起睡,幸好她那个床极大,也不觉得挤。
言绫睡在外面兴奋莫名:“我这还是第一次跟你一起睡呢。”
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一起睡呢。我在心里嘀咕。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第二日一大早言绫就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因为昨晚的闹腾,觉得精神十分不好。再者说,起得这样早要做什么啊。我们又不用上朝。言绫将我按在镜子前,吩咐紫苏给我梳头。我心中长叹,至于么,就为了梳个头就浪费了清晨那么好的睡眠时间。要知道,睡眠不足实是美容第一大敌啊。
言绫呵呵笑了两声:“今日太后与皇上要见见皇叔的心上人,听说兰馨大长公主也会陪坐在侧呢。”
我一听,顿时睡意全无。我说都快到晚上了把我叫进宫来做什么。原来是这样。
只是现在却是没了退路了。只得眼睁睁看着紫苏在我头上插了无数的钗子啊,珍珠之类的饰物。我暗暗在心中盘算,大概值个几千两,宫中的用度也没有好好控制啊。
最后在出门前,我郁闷地看着我头上犹如梳妆台一样琳琅满目的发饰。心中突然又同情起言绫来,就算皇上很宠爱你,天天顶着个梳妆台到处走也是很累的。
太后跟皇上在御花园等着,我与言绫也不好走得太慢,只是在经过水池的时候,我眼睛一瞥发现了一只乌龟在池中悠闲地游着。便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又想起我那没机会学倒立就直接夭折的龟田一郎。
正在仔细考虑要不要君无伤赔我一只的时候,听到一个极不友好的声音道:“这位便是少相的妹子,靖王爷的心上人言初小姐么?”
那声音中带着天生优越才有的傲慢,似一根针直直插入耳朵,听得人极不舒服,我只道见过了言绫的骄傲,君无伤的冷傲,在加上歆临的言笑伤人已然足够淡定,但是这个声音带给我的不快远远超过以上三人。甚至比之三人之和还有余。
我回了头,看见珠光宝气丝毫不逊我头上梳妆台的女子,一身华贵,雍容而立。这时才有些明白言绫的苦心……有这样一个外客在场,实在是要竭尽所能地展现陵国的富贵。
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这位想来就是岩国的大长公主了?果真是雍容华贵,举世无双。”
公主兰馨,在近年来提倡男女共掌天下的岩国皇室拥有极高的地位,本来是不会远嫁的,只是冲着君无伤远扬在外的声名才来的,这中间又夹杂着救治少相的恩情,自是显厚。
“呵,你倒是会说话。”兰馨看我一眼,“君无伤看中的女子倒也不是那么弱么。”
“比之公主是差得极远。”我微微低着头,尽量谦逊。在生意场中,避硬取轻向是我擅长,再者跟这样一个人斗嘴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与浪费时间无异。
只是低着头也能看出她身上这行头值钱无比,只得暗暗感叹岩国果真是太富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