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在心中暗笑,在她的意识中,少相心心念念不顾一切保住的人,应该不是会这样软语相向的吧?还有君无伤的恋人怎么着也应该很有锋芒吧?
只是,这实在不能怪我,也不能怪她会这样想。言方阙少年而身居高位,这些年不可能未树一个强敌,他一向是谨慎,但是难免会为身边的人所累。我这个未知的生命带给他的恐怕是日后无尽的烦恼,怎么可能再去给他惹麻烦?
至于君无伤就更不用说,那些边关的麻烦一点也不必朝中的少,这次出的事件也是要好好应对,否则日后也是暗桩一个,难保不会翻船。小心使得万年船是我一向的宗旨。再者,我在心里默默道,你好歹也是一外宾,有必要让你见识一下陵国的宽厚的礼仪特征。
言绫在一边笑了:“长公主怎的会在这里?我二哥没有陪着么?”
兰馨也是一笑:“他们都在御花园,说着靖王殿下的那个泪玉呢。”
“泪玉?”言绫一惊,“就是传说中能够见证爱情,价值连城的泪玉?”
“除了那个,还有别的泪玉么?”说着眼睛一直往我身上瞟,“据说是当年璟妃娘娘的遗物,指定要传给靖王妃的?”
什么?我听了一惊,那个君无伤压根就不是给什么定情信物,更像是在私定终身啊。我顿时有种被骗的感觉,两情相悦自是好事,只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私下里把自己给卖了,这种买卖还真没做过。
而兰馨所说的璟妃娘娘自是君无伤之母,也就是太上先皇最后一位贵妃。据说美貌天下无双,名扬三国。
“他们怎的会说到玉上呢?据说还是靖王十五岁那年,在三国赛宝会上亮过一次,以后再没见过。”言绫皱眉,那表情却是分明在告诉我,有好戏看了。
三国赛宝会,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哪位皇帝陛下又无聊了。只是陵国居然没有别的宝贝了么?巴巴地叫君无伤拿了传家宝来显。
我摸着紧贴在胸口的泪玉,恍然间觉得事情似乎在向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君无伤你该不会在打什么歪算盘吧?
默默跟在公主跟贵妃的身后走着,拐了七八个弯才看到一条直道,路的中间亭子里坐着一堆人。直到此时,我才惊觉,我是这堆人中唯一没有官衔,也没有封赏的人,也就是说只有我是个平民……真真是没有半点优势。
进了亭子,按规矩依次行了大礼,才觉得君无伤所说京师与边关最没意味的含义……在其他的地方虽也有尊卑之分,但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及皇宫的规矩多。在其他的地方也会死人,但绝对没有一个地方比在边关更为肃杀。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了。”温文和雅的声音从当今天子的口中缓慢传出。我应了一声,赶紧爬起来……老实说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在地上跪着,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
等抬了头,才见到当今陵国几个最有身份的人。中间那个明黄衣服的是皇帝左手边是太后,言绫与兰馨,右手边是靖王,言方阙还有歆临。
见到这个皇帝我才知道对于他之前的判断有失偏颇……神色不动但是一双眼却透着精明,传达的信息,竟是融合了言方阙的淡定,君无伤的机敏,还有歆临的安然。本来歆临此人会玩亦会整人,与安然无缘,但他这人在看透天命之后的那份清绝却又给人一种安然的感觉。这个皇帝,他并不是个无用的人,他让自己的臣子那样闹着,撒手不管却正好透露出他无比的自信。君无伤若真的有意天下,这个皇帝他已然有资格做一个极佳的对手。
我站起身,就有机灵的太监在君无伤身边安了一把椅子,其实我很想挨着言方阙坐,只是眼下形势不允许,也就只好缓步走过去坐了。只是言方阙真的恢复了么?明明昨天还躺在床上做病好呢。我以眼询问,言方阙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只得在心中做出结论……言方阙的确是个怪物。
只是大哥啊,你很快要做爹了啊,以后要好生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你家这个皇帝搞不好比你还要聪明很多呢,就不要那么拼命了。
“嗯。瞧这模样倒是端庄。”太后倒先开了口,只是只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叔的眼光倒也不差,竟然看中了少相的妹子。”
这话值得考究,当初言方阙拒绝过皇帝的求亲,又有血咒一说。这太后虽居深宫,这一国之中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怕也是知道的,更何况还牵涉到自己的皇儿。怎么听都觉得有种不忿。
“母后,情之一事,从来都很难说。”皇帝一笑,“皇叔至今未娶,说不定等的便是这一缘分。儿臣当初也确实不能做到少相所说的三个条件,实是怨不得别人。”
“皇儿这话说得倒似是哀家小气。”太后略略展眉,“只是皇叔终于有心立妃,哀家也终于可以不负先皇所托。”
“太后,这么说是臣弟不懂事了。”君无伤青衣紫绶,穿得也是极为华贵,“只是天下女子虽多,要合乎心意却不多。”
“你说的也在理。”太后道,“言家六小姐也算是冰雪聪明。是个极为解人心思的,你一个人独来独往地久了,遇见这样一人,哀家也可放心。”
哎,完全忽视我啊,完全没有问我的意见啊。我小心地抬眼望去,见太后身后一人对我灿然一笑,那笑里母性盎然。正是当初那女官,也就是言绫所说的祀妍姑姑。想来也是个极好的人,不然言绫不会专门提起她。
“少相可有意见么?”皇帝这是转了矛头。
“臣还是那三个问题,靖王殿下可以做到否?”言方阙整整衣衫,浅笑缓言。
还是那三个问题,让我觉得言初这一世就算早夭也完全没有遗憾的三个问题。
“第一,靖王能像臣这般不论何时,发生何事都相信并爱护言初么?”
“第二,靖王能像臣这般就算日后生命里有了其他的重要的人,也一样不负不弃么?”
“第三,靖王能像臣这般宁愿负尽苍生,也要护言初周全么?”
“你以为本王没有那个实力跟心力么?”君无伤淡淡一笑,只在眉眼间豪气一闪,便又迅速消散,“言方阙,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能如一般爱护言初,那便是本王。”说着顿了顿,才静静添了一句,“或者说君无伤更加贴切一些。”
“言初,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朕佩服,除了言方阙便是你了。”皇帝见此情景,悠悠感叹,“天道寡情,皇室中人个个都深谙此理。为一人负天下是断然不允许的。”
君无伤略一皱眉:“皇上,天道固然寡情,总是有人不曾负你。你这样说,是给臣听的么?”
“皇叔,没听出朕在为你说好话么?”皇帝淡然,“只要言初还在,言方阙自是朕身边最得力的臣子。便是他负了天下也还是会向着朕。所以那血咒倒也是值得的。”
我盯着这一亭子的人,暗暗感叹。这太平世界的人,果然都还是柔软些,若是战火乱飞,言方阙来这么一句负尽天下的话只怕最先小命不保。
当初言方阙执意要以血咒留住言初生机,皇上也是心存疑虑的吧,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会希望那些变数。
只是有些事终究要一睹,因为如果当时阻止,言方阙在言初逝去的打击下会走到什么局面也实在是难测。
所以,这一赌里,风险冒得最大的人竟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