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冉带着小莫离开了杨家,出小区之前,她最后远远看了一眼那隐藏在光秃秃的树影中低调的小楼。
这座别墅还是自己怀孕后准备婚礼时置办的。那段时间杨起桢非常的忙,整个房子的布置设计都是舒冉亲力而为。大到墙体格局,小到一盆草一枝花,无不适精心挑选,专注搭配。
现在想想,只怪自己傻瓜一样蒙在鼓里。杨起桢的房子里和心里都换了人,而自己所有的心血和艺术品位都变成了被人嘲笑和摒弃的对像。
盛郝菲听着舒冉轻描淡写得讲述这十万块钱的来历,气得差点撞上人行道。她说如果杀人不用偿命只要赔钱就行,她宁愿倾家荡产也要冲回去替舒冉杀了那一家贱人。
“如果没有小莫,就算要偿命我都甘心。”舒冉望着窗外玻璃上白白的哈气,目光游离在这座繁华城市的夜景之间。她人生的前二十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这里无处容身。
“我记不清你家老房子的位置了,”盛郝菲左右看看:“前面上高架么?”
“不用,从低下走吧。”舒冉道:“那边在修路。”
舒冉前几天天跟哥哥通过电话,将离婚的事情轻描淡写得说了一遍。她早就做好了当天搬离的准备,如今只能先去父母的老式洋房暂住一段时间。
也不知爸爸妈妈在天有灵,还会不会回到大洋彼岸的家里守着。会不会如梦中,抚平女儿的创伤。舒冉想着想着眼睛有点湿润,她低头看看怀里的女儿。小莫睡的正沉,梦中总爱抿着小嘴笑。
告别了盛郝菲,舒冉踏进古色古香的院子。院子里的梅树还是光秃秃的,石子路上光滑整洁。
半年前要去澳大利亚的时候,赵莫芬还说过舍不得这一季的梅花。却没想到梅花的生命力如此之强,倒是人之脆弱无法想象。
舒冉看到房子里亮着灯,心里一阵蹊跷。家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天知道她有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假消息,爸爸妈妈并没有出事,她们正在客厅里悠闲地看着电视。爸爸带着眼镜漫不经心得翻报纸,妈妈削着水果,有一搭无一搭得家长里短。
舒冉的心猛地一震,她飞快地冲过去连钥匙也不掏就疯狂按门铃。
可是奇迹没有出现,开门的是一脸淡然的哥哥舒海。
“冉冉,你过来了…”舒海的神情有点不自然,他看了看舒冉怀里的小莫。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她就是小莫啊,长得像你呢。”
“哥!你怎么会在这?”舒冉愣在门口,竟忘了要进来。
“小妹回来啦。”嫂子刘宁湘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客厅里,她捧着湿漉漉的头发似乎刚从浴室里出来。
“嫂子您也来了?”舒冉生硬得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回国的。”舒海把舒冉让了进来:“本来想告诉你来着,怕你觉得不方便不愿回来。”
“你们这次匆忙回国,是有什么事,还是——”舒冉看着哥嫂两人那诡异的表情,心里先凉了半截。
“这话说得,爸妈出事了我跟你哥哥不能回家来看看啊?”刘宁湘笑得阴阳怪气。
“好了,冉冉你也累了,先带小莫上楼去休息下吧。”舒海冲刘宁湘使个眼色:“昨天我跟你嫂子已经把客房打扫好了,行李要不先放楼下?等会我再帮你搬。”
舒冉点点头,抱着小莫走上楼梯。她怎会不明白哥嫂的用意,只是不愿去揭穿冰冷亲情下最赤裸裸的利益和算计。
舒冉的父母只有她和舒海两个孩子,舒海大她七岁,毕业后去澳洲留学并有了自己的公司。去年嫂子还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在悉尼定居,日子过得还算富足美满。
舒冉的父亲是个高级工程师,母亲是小学老师。工薪阶层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却有两套不错的花园洋房在名下。其中一个在舒冉结婚的时候变现做了嫁妆,另一栋…也就是现在脚下踩着的——父亲也曾口头表示过,要留给孙子的。
只怕几天前哥嫂听说自己离婚想要暂时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竖起了浑身的毛赶回国跟自己争个明暗高低了。舒冉心里冷笑着,自己又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被人防贼一样得盯着实在是胸闷。
小莫突然哼哼得哭起来,舒冉伸手一摸,原来是尿湿了。
她把女儿放在床上,翻包去找尿布,才发现背包里就只剩一个塑料包装袋了。备用的都在行李箱里,她不忍女儿红彤彤的小屁股暴露在阴冷的房间,转身准备下楼去拿行李。却在走至门口的时候听得哥嫂在楼下厨房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不管,你明天就要跟她说。”刘宁湘的音调很强势。
“我知道了,你就忍耐几天吧,冉冉也不容易,你让她一个人拖着孩子去那啊?”舒海性情一向唯唯诺诺,在老婆面前更是像个见了猫的老鼠。
“她不容易是她自找的,那个男人又不是我们给她选的。”刘宁湘的冷笑中包含了幸灾乐祸的成分:“这房子是我们家天天的,她和那个小杂种别想染指半分。”
“别说那么难听,当心冉冉听到。”舒海叹了口气:“我了解冉冉,她不会打这个主意的。只是现在太困难了,暂时住一下而已。”
“我呸,”刘宁湘打断她的话:“你以为你妹妹跟你一样缺心眼啊?爸妈刚去世就离婚,还小三——亏她编的出来。我告诉你舒海,这房子将来可是要给天天留着的,老爷子在世白字黑字的写着呢。她要是敢赖在里面不走,我打也把她打出去!”
“你就放宽心吧,天天还那么小又不急着娶媳妇,给冉冉住段日子会少了你什么啊?”舒海看她声音越来越高,吓得赶紧去堵她的嘴。
“你是木鱼脑袋么?”刘宁湘把抹布丢在他脸上:“天天不满十八岁就不能继承产权。到时候我们两个回澳洲她倒住的舒服,你怎么知道她会不会背着我们搞猫腻?我跟你说哦,我已经找了房产中介,明天就把这儿租出去。天天还小,这监管权理应属于我们两个监护人的,谁也别想捞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