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医院的门诊科室里,舒冉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毛欣欣辞职了,她当然知道这个贱人唯恐自己报复,哪里还敢再出现在医院?舒冉冷笑一声,那不过就是个仰仗着男人的纵容,胆小撒欢子的角色罢了。人人都恨小三,其实渣男更该死。第二个消息是,她的左耳毁伤式失聪,听力仅能分辨0。5分贝的程度。这是杨起桢在她身上留下的永久罪证。
舒冉数了数手里还剩下的钱,杨起桢给的除了住院费所剩无几。她心里很恼怨,结婚快一年了她从来不经手家里的财务,一共有多少存款都不知。还好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张交学费的卡,里面还有些剩余的生活费。
舒冉雇了一个护理阿姨,给了她比市面上多三层的报酬要她照顾自己一个月。她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身体,只有这样才能去面对身后的巨大烂摊子。
舒冉给护理工指定了严格的三餐营养标准,每天早上都要她送来杂粮的米粥和新鲜果蔬,中午的餐食少油少盐,晚上固定要有黑鱼汤。
她按时吃饭,早早睡觉,闲来的时候会做一些简单的肌肉舒缓练习。月子的第二周里,舒冉接到了杨起桢的离婚协议书,她想都没想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在双方的签名中间,她画了一条斜线,意有分道扬镳之情结,不与人渣并排为伍的决心。
既然没了情感可言,就只剩下钱了。这个公司虽然是杨起桢的,但结婚那会父母卖掉了一栋小洋房给自己添作嫁妆。当时这笔钱被杨起桢拿去扩大市场,如今也该有个相应的回报率了吧。舒冉本科念得的装潢设计专业,浑浑噩噩的嚣张了四年也没曾找过一份像样的工作。但她明白设计这个行业只要肯吃苦,低姿态,不愁一步一个脚印得走不出一口饭来。
小莫长得很健壮,才二十几天就比猫大了。她偶尔会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叫声,躺在妈妈的手臂里咯咯得笑。很少哭,也不大闹。女儿是舒冉唯一的欣慰,她告诉自己不管多苦都要把小莫健康的抚养长大。
楚艺得知了舒冉身上的所有遭遇,温文尔雅如他也抑制不住情绪得骂了几句脏话。这一个月来,他对舒冉的额外照顾也愈加明显。
出月的那天,舒冉对着镜子换上一件崭新的红色长款羽绒服。她的身形维持的很好,完全看不出生育过的痕迹。她的脸比之前瘦削憔悴,带着另一番颇有韵味的美。
生活的磨难就是这样,要么杀了我,要么臣服我。舒冉将小莫包裹在羽绒襁褓中,走出了仁馨妇产科医院。
在这里,她经历了前半生所有幸福的终结。
舒冉示意盛郝菲在别墅小区门口停车,她带着小莫要走进去。
盛郝菲开始执拗着不答应,她当然明白舒冉是怕自己嫉恶如仇的性格会沉不住火气将那负心人渣男一顿胖揍。
“你该不会现在都还不忍心?”盛郝菲恨铁不成钢。
“我是担心你。”舒冉的左耳上有个小小的助听器,是楚艺用自己两个月的薪水为她在国外代购的。舒冉说,以后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现在的杨起桢还会顾及到你是我的姐妹而对你谦让一番么?”舒冉摸摸盛郝菲的脸:“如果他敢动你,我一定会杀人的,你不希望我杀人吧?”
寒风中的舒冉像一朵浴火玫瑰,她的话掷地有声又让人无力去回抗。
“那我在这等你。”盛郝菲抓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开门的是杨起桢,一个月不见,他的气色远没有之前好。想来自己一天不离开这个家,大家就都过不上心安理得的好日子。舒冉冷笑一声,也不换鞋就走进大厅。
自己精心挑选的比利时地毯被换成了乳白色的羊绒毡,熟悉的柠檬馨香也被甜腻的清新剂所代替。地方摆着粉红色的卡通拖鞋,墙上的巨幅婚纱照也被拆了下来。
一个家里要更换女主人,有时竟是可以快得如此神速。
小莫在她怀里呀了一声,伸出小手去抓她微卷的长发。
“你的衣服和物品都在这,”杨起桢指了指楼梯下面的三口大箱子:“我不晓得有没有落下东西,你要是缺了就打电话过来,我给你寄过去。”
“我们直接谈正题吧。”舒冉绕过茶几坐在已被换了靠垫的沙发上。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米琴微微往旁边让了一小下,她忽然开始抽泣,胡乱扯了一把纸巾摸着眼角。
舒冉心想,这又是唱哪一出?
“妈,我先上去了,欣欣一会要起来了。”杨起桢留下舒冉和母亲,转身上楼去了。
怎么?难道夫妻财产要跟前婆婆来谈?舒冉心有蹊跷,下一瞬间却被米琴蓦然握住了手:“冉冉,是我们对不起你。”
她大滴的眼泪和鼻涕滴落下来,整张扭曲的脸就像一面喷壶。
舒冉沉默不语。
“起桢他爸死得早,杨家就他这么一个独苗。”米琴开始了恶俗电视剧里最常见的台词。“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可我若是让他家断了香火,将来死了可怎么去见他爸爸啊?冉冉,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别怪起桢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我给你跪下了——”
“妈!你别这样——”舒冉心里一软,扶住哭得颤颤巍巍的老人:“我爸妈已经不在了,这辈子我也就只叫过你妈,不管我跟他之间有多怨有多恨。我还把你当妈——”长长得出了一口气,舒冉觉得人有时真的很贱,多少苦难也抵不住人家一句恳求。恨与不恨无非就穿梭在甘不甘心之间徘徊。
“妈知道让你就这样走真的很过分,但是欣欣的肚子也大了,她没你懂事,又敏感又爱胡闹。”米琴叹了口气:“我怕她做傻事…万一伤了孩子…”
“我明白。”舒冉心里冷笑:就算求着我,我也不会愿意在住在这个房子里的。
“你一个人在外带着小莫不容易。”米琴总算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女儿:“这丫头长得精壮,像你。”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交到舒冉手中:“这点钱不多,是妈攒的私房钱。”
“我不能要——”舒冉推脱。
“拿着吧,你不要,孩子也得吃饱啊。”
舒冉低头看了一眼,十万块而已。她冷笑一声放回茶几道:“妈,您什么意思?我跟杨起桢离婚难道还需要您的养老钱维持生活么?我三百万的嫁妆投资进了公司,还愁没饭吃?”
米琴收起了脸上那戚戚然的表情,冷色道:“冉冉,你知道起桢的公司正在上市——欣欣又挺着肚子,你怎么能让他现在分股给你呢?”
舒冉张着嘴,半天才弄明白米琴的意思。
“我只要该属于我的那一份。”舒冉的声音有些颤抖。
“结了婚就是一家人,谁的和谁的你分得清么?”米琴终于露出了邪恶的嘴脸:“别忘了,这公司是起桢辛辛苦苦建立的,你没出一滴汗,现在想分一个子儿?别做梦了——”
“呵,是非自有公道,”舒冉冷笑:“难道我不会去起诉么?”
“一笔钱入公司,你哪只眼睛看得出写着你的名字?年初公司还报废了两辆进口轿车,结婚前起桢还去澳门转了一圈——你那些嫁妆,早就不知道花在什么地方了。”米琴捡起茶几上的存折:“这些,可是我看在你刚刚死了爹妈,无依无靠的可怜份上才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你要是不稀罕,我明天就给欣欣买两件貂绒大衣。”
舒冉很聪明,聪明到她立刻就醒悟了此时此刻的败局源于这些年她愚蠢得懒惰,愚蠢的信任。米琴说的没错,杨起桢的背叛不是一朝一夕,三百万的嫁妆早就被他洗成了公司上的一笔理所当然的资产。孑然一身的自己除了咽下这哑巴亏没有另一条路可走。
自尊告诉她,宁可净身出户也不要他们施舍的一分钱。但怀里的小莫让她更明白,在母性面前,自尊算个屁。
她劈手夺过米琴手里的存折,嫣然一笑:“谢谢妈,等小莫长大了,我会告诉她好好孝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