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子眸子缩了缩,瞧着怯生生站在面前的辛微凉,思索了一会,脸上的表情一换再换,最后总觉得这四姨娘胆小,懦弱,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用谎言哄她。
若是真的因此能抓到老夫人的把柄,或许就该是老祖宗翻身的时候。
大户人家的下人,最是势利不过,想那些年,老祖宗当家,她吴婆子走到哪里不是脚下生风,欢颜笑语的捧着,可是这几年,她这冷言冷语的听了多少。
吴婆子一心盼着老祖宗翻身,那她这鸡犬也可以升天了。
或许,今儿个就是她盼望已久的机会,即使不是,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吴婆子心里打下主意,就笑嘻嘻的对着辛微凉道:“四姨娘,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跟老祖宗禀告一声,你等我消息。”
辛微凉心里坚韧,面上却是懦弱的表情,如同无害的小白兔一般,垂下眼帘,一副听天由命的慕言,只是眼底,是一道冷冽的精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一次就让她稳坐钓鱼台吧!
吴婆子进去之后,老祖宗身边的阿娇就迎了上来,她是老祖宗身边第一得力大丫头,人长得娇气,嘴巴也甜,往日里最会哄人开心,说出来的话,就跟抹了蜜一般,在这清静的佛堂里,算得上是开心果,那是人见人爱。
“吴妈妈,你这是干啥的啊!脚下生风,虎虎有力的,却又身段窈窕,我远远瞧着,还以为是哪个小媳妇呢?全身透着喜气!”
阿娇一开口,五六十岁的吴婆子立刻成了二八年华的小媳妇,哪个女人不想年少,这么一句话,就说的吴婆子一张脸笑了开花,却还极力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模样:“你这个丫头片子,最是嘴上没把门,什么话都说,也不管能不能说?我一个老太婆了,你却看成小媳妇,你是不是眼花啊?”
阿娇轻笑了起来:“吴妈妈,你胡说什么呀,你哪里老太婆了,明明看起来很年轻。”
说着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您陪老祖宗上香,还有人将您的背影错认成小媳妇呢?”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朗笑:“您看,看错的不是我一个人吧!”
“就你这个丫头事多!”吴婆子被阿娇捧的心花怒放,脚下又轻了起来:“你这个鬼丫头,我不跟你说了,四姨娘还在门外等着呢?”
说着,就打了帘子,进了门内。
吴婆子一去,阿娇脸上的笑就如同斑驳的墙壁,剥落了下来。
她喃喃自语道:“四姨娘?她来做什么?”
阿娇对四姨娘还有点印象,是个胆小懦弱的,寻常连门的不爱出,怎么今儿个居然会来老祖宗的佛堂。
事出反常即为妖!
看来今儿个四姨娘过来,定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到那人吩咐的话,阿娇心里打定主意,等一下,一定找个机会听上一听。
“老祖宗,四姨娘求见。”吴婆子轻手轻脚的上去,伏在老祖宗的耳边轻语:“她说有老夫人的事情要禀告。”
老祖宗微眯的眸子一睁,闪过一道精光:“可靠吗?”
若是能有那贱人的把柄,她倒是可以一见,只是这个四姨娘,往日里足不出门的,怎么会有那贱人的把柄?
老祖宗有些不信,她做事向来仔细,可不想给人落下什么把柄。
吴婆子舔了舔嘴唇:“奴才瞧她那模样,倒是不像作假。”
见老祖宗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动心的模样,她倒是有些着急了,毕竟这些的窝囊日子,她过的实在太憋屈了,这么个机会,她不想放弃。
微微想了一想,劝着老祖宗:“老祖宗,四姨娘像来是个老实的,胆子又小,若是没有确实的事情,她怎么会走这一趟,老奴刚刚看她的模样,两个小腿都在打颤了,她哪有那天大的胆子来骗老祖宗?”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是那边的人,可是瞧她那窝囊的样子,能办成什么事情?”
“再说了,她说归她说,听不听,还不是在于老祖宗您啊!奴才觉得,老祖宗您听上一听,总归对您没坏处,若是真的能成事,老祖宗也不用总在这里闷着。”
吴婆子说道这里,就长长叹了一口气:“老祖宗,您这样奴才心疼。”
随即,又恶狠狠的说道:“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还不是老祖宗当初看她温顺,才抬举了她,谁知道,整个就一白眼狼,这才爬上了正位,就过河拆桥,伤了老祖宗的心。老祖宗,您心胸宽大,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里,可是奴才我为您报不平,这天下有这等做媳妇的吗?这孝道二字,到底知不知道?还说自己是私塾先生的女儿,识文断字,奴才瞧着,这见识还比不上老祖宗身边的丫头。”
王家的老夫人原本只是一个妾室,却因为甚会讨人欢心,在老祖宗和故去的老爷心里,都有着不错的印象,所以在王老爷原配死了之后,老祖宗做主,就将她扶正,谁知道,这王老夫人也是个有心计的,硬生生的忍了许多年,王老爷死后,哄得老祖宗将大半的家产交给了自己生的儿子,也就是王国兴的手上,一等家产到手,这就立马翻脸,虽然不是明刀明枪的干,可是婆媳二人这些年暗里都用了许多手段。
老祖宗被吴婆子说起过往,那一颗心也悲愤了起来:“去,将那个四姨娘带进来。”
吴婆子立刻应了下来,转身就去,片刻就回来,领了辛微凉进了老祖宗的正房屋里。
只见,正堂的雕花檀木的方圆椅子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福寿镂金香炉中萦绕着淡淡的檀香烟雾,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双目微闭,手里缠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衣着朴素,与周身的富贵华丽颇有些格格不入——不是别人,正是王家这几年深居简出的老祖宗。
听见脚步声进来,双目一睁,明明是沧桑的眸子,却闪过一道精光,犀利的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到底是称霸王家后院几十年的人物,这么一个冷然的目光,就能让人生出一股子怯意,这也是辛微凉之前不乐意和她相处的原因:太过精明,能看透人心一般。
只是今儿个再见,精明依旧精明,只是到底年岁大了,这眼中的浑浊,退了她几分精明,反而多了一丝木讷。
辛微凉发现,自己似乎真的错了,记忆中很多的东西都已经改变了,而她居然还停留在第一次进王府的印象中。
因为这份认知,她的心又松了几许。
“微凉给老祖宗请安!”辛微凉知道自己自称微凉不合礼数,可是要她自称卑妾,她怎么也做不到。
老祖宗的眉头在听到那个微凉之时,果然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虞之色,不过,她也听说,这四姨娘是来自山野,想来也没这等教养,何况现在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手里有那个死对头的把柄,她也懒得计较这等小事。
“起来吧!”老祖宗语调平平,未有波动一般:“你今儿个跑到我这佛堂,到底有何事?”
绝口不提,已经知晓辛微凉告状之事。
辛微凉闻言,却不回话,不起身,反而哭了起来:“老祖宗,您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