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
一双保养良好的手上端着的茶杯，在凤姑的话还没说完，就狠狠地砸了过来。
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琴儿和喜儿一惊：凤姑居然也被罚了，这可是从不曾有过的现象。
凤姑自然没有错过琴儿和喜儿脸上的错愕，垂下眼帘，藏在袖中的手掌紧了又紧，却还是恭敬的跪在那里。
她的面前是一位中年妇人，一张精心修饰的脸上，此时哪里还有贵妇的模样，即使此刻她身着折枝花卉纹缎地织金妆云凤纹膝斓裙，梳着飞云如意髻，发间簪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五凤朝阳簪，看起来端的是华丽无双，尊贵无比，可是那脸上狰狞的表情，生生的将那份华贵给打散了。
“我看就是一头猪都比你来的聪明！蠢物！”王老夫人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砸人，于是凤姑又是挨了几下，额头上都被砸出了血来，也不敢躲一下，反而故意迎上去：老夫人的脾气向来暴躁，中年守寡，就越发的不能控制，人前还装上一装贵妇，人后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身边的丫头婆子没少挨打，却连哼都不敢哼上一声。
你越哼，你越躲，老夫人的气性就越大，吃的亏就越多，所以你只要露出被打的很惨的模样，却是最快平息老夫人怒火的最好法子。
辛微凉就是知道老夫人这脾性，才设下这个局，让凤姑吃吃苦头。
当然辛微凉要的不只是这些，她要的是这对主仆生嫌：凤姑在上位久了，当差也当的顺手，已经许多年，不曾挨打，挨骂了吧！
再忠心的人，只要在上位久了，都不会再喜欢被打，被骂，被下了脸子。，心里自然就生了怨恨。
有了怨恨，见缝插针，还有什么不好做的！
果然，王老夫人瞧着凤姑额头上的伤，心里的怒气平息了下来，又一屁股坐下，训斥道：“凤姑，你也跟着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怎么这脑袋这么蠢，你将老秦家的带到我面前来做什么？人家叫你去佛堂，你就去啊！你怎么就不动动脑筋，今儿个佛堂里的那个，刚刚让我送了两个丫头去她房里当差，这不是表明了她是佛堂那位的人？你怎么就不想想呢？”
凤姑下颌一抬，惊讶道：“老祖宗送了两丫头去四姨娘房里当差了？”
她今儿个一直在忙夫人的后事，前前后后的，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
凤姑眼底冷光一闪：看来今儿个，她被人下了套子了。
王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这事自个儿还没来得及通知她，于是轻轻咳嗽一声，才道：“佛堂的那个，今儿个将红艳，红琴送到胆小鬼身边。”
凤姑又是一惊：“红艳，红琴？”
她跪着的腰杆直了起来，瞧了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一眼，喜儿和琴儿瞧了王老夫人一眼，王老夫人点头，二人立时知趣的出去。
凤姑跪爬着上前两步：“夫人，您不是说，这两个丫头留不得吗？毕竟，夫人的事……”
王老夫人此时那股子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我寻思着留在眼皮底下，更合适，毕竟，主子刚去，贴身的两个大丫头，就失踪了，太显眼了。”
“说着，又是一叹，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可就是太重情了，这事儿，唉……”
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外面传来喜儿的声音，比往日里更高昂一些：“吴妈妈，哪阵风将您给吹过来了？”
王老夫人表情一凛，瞪了凤姑一眼，低声训道：“都是你做下的蠢事！”
琴儿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老夫人，吴妈妈求见。”
王老夫人将身子端正，给凤姑一个眼色，凤姑立刻恭顺的爬了起来，站在王老夫人的身后，低眉顺眼的为她轻揉着肩臂。
“呦，老夫人您这屋里是怎么了？”吴婆子一边给王老夫人行礼，一边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有些倚老卖老：“老夫人，您这心地就是好，这屋里都是金玉般的人儿，居然将您这般华贵的屋子折腾成这般模样，您也忍着，也真是您这般尊贵的人儿，才能有这么好的涵养，这要换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打骂下人呢？”
王老夫人瞪了这个老货一眼，冷冷地打断吴婆子的话：“吴妈妈今儿个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若是没事，我累了，你就先回吧！”
王老夫人最厌恶吴婆子这幅倚老卖老，处处刺她的模样，却又碍着她是老夫人当年的陪房，又奶过王国兴，又不能太落了脸。
吴婆子也不纠缠，笑盈盈地说道：“老祖宗知道今儿个四姨娘丢失银子的事情，说了，请老夫人发个慈悲，将四姨娘的月例加点上来，还说了，府里的姨娘，虽说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可也不能太过没脸。”
见王老夫人脸色沉了下去，又是一声轻笑：“老祖宗是个向佛的，最是慈悲不过，这不，刚刚奴才来的时候，老祖宗顺便让奴才送了五百两银子，两段缎子过去。”
王老夫人使劲的抓住椅背，才没让自个儿怒骂出来，一掌打了吴婆子脸上的笑意，深深的呼吸一口，才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凤姑，听见没有，就按照老祖宗说的般。”
她冷冷一笑：“老祖宗是个慈悲的，我这做媳妇的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你等一下过去，也带着两段缎子，五百两银子。”
凤姑立时应了下去：“是，奴才醒得。”
吴婆子见了凤姑说话，又是一阵轻笑：“凤管家就是公正，老夫人就是会管家，我一路行来的时候，下人都在说凤管家处事公正，老夫人赏罚分明，像老秦家的这种没皮没脸的，就该挨了板子，打得屁股开花被赶出去。”
凤姑脸上的肉抖了两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吴妈妈说笑了，凤姑不过做了分内的事，老秦家的落得这般下场，不是因为凤姑容不下她，更不是老夫人容不下她，而是王家的规矩容不下她。”
“那是，那是！”吴婆子依旧笑盈盈的应了下来。
“我累了，吴妈妈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先退下吧！”王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婆子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多做停留，倒是干脆的行了礼离去：好多年，没有这么扬眉吐气了，这倒是托了那个胆小如鼠的四姨娘的福气！
她刚出了门，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吴婆子一声轻笑，步子脚下越发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