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上车的亭空顿然气恼,猛捶重青一拳。车头,听闻重青提及沈青菱一事的陈晋含,边赶车边低笑。
“不许笑。”想起每次出糗都被这男人戏笑,亭空又恼了。推开前门,从后捂住陈晋含笑意张狂的嘴,整个前身贴在他的后背。男人身子一凛,不明红晕浮于耳根。
放开陈晋含,少女撩起胸前垂落乌发,郁闷浅浅,在柳叶眉间拢了个皱摺。如水月眸如水瞪向他,点点暖意柔化他心底冷凝。
七年前,父母意外去逝的亭空,随认识不久的陈晋含回家。刚重拾家庭温暖,一向正直的陈御史却被指与外敌图谋不轨。一夕之间,陈家举族皆灭,仅余孤子陈晋含和她。
家破人亡,一切欢情转瞬成风,终成回忆。唯有风华不减,璀璨如明珠。
陈晋含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已近双十尚未婚配,一门心思全放在筹划报仇的事上。多年的困苦磨炼,造就他的沉稳内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冷毅不近人情。虽对亭空心怀倾慕,但家仇未报,不敢轻触男女之情。而且他摸不透亭空的心思,害怕只是庄王有意,神女无情。
向来没事便待岭内的亭空,近些日子常常独自出去。仅去过北燕一次的她,突然说想抽空独去北燕都城齐阳游玩。这让陈晋含生出惶恐,却又不敢明言相问。怕亭空以为,自己对她不信任多加管束。就连对亭空由义生恋的情愫,也仅有最好的朋友李浅,重青和田大舟知悉。
此刻被重青拿自己与亭空来调侃,陈晋含心里的蜜其实多过恼。
“就知道你们会拿这事笑话我一辈子,没有女性魅力,吸引不了男人的注意力。”
重青懒洋洋靠窗而坐,眯圆润大眼,声轻轻:“亭空是否有女性魅力,晋含你说呢?”
陈晋含淡弯薄唇,俊硬脸庞红晕加深,并未回答。
亭空不满哼唧:“他平日对陌生女人都不屑看一眼,问他干什么?”
“哦。我看你们平日无事总待一块儿,晋含一天到晚都对着你说话。他看你比我们透彻,这话问他再合适不过…”嗬!好吓人的眼神。不意外接收到陈晋含恼羞成怒的燃火目光,玩笑开过头的重青忙改口:“反正你们的目的地相隔不远,又都任务在身。我悠哉悠哉的回大本营,坐马车再好不过。虽然脚程慢了点,但胜在能遮风挡雨。二位还是骑马轻装上路吧。”
重青连推带赶,硬让亭空和陈晋含下车。解开马绳,对陈晋含暧昧一眨眼,朗笑驾车离去。
三日后,离叶城郊。
“正午我就要离开。”陈晋含蹲下,靠近洗衣的亭空,温热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
“目标进城了吗?”少女顿觉暧昧的红了耳根,往门边挪了挪脚步。
男子身上宛若麝香的淡冽香气散入亭空鼻间,低低的声音沉厚而充满磁性,“恩。”
亭空想了想,道:“我也去。”
陈晋含眉峰一扬:“你去干什么?”
亭空微嗔瞪他:“你老是忘东忘西,我得盯着,以防你留下暴露身份之物。”
“好,我整个人让你盯。”
傍晚时分,扮成送柴樵夫的陈晋含,成功暗杀周府老爷后,即刻抽身离开。对于训马有道的陈晋含来说,偷一匹马通常把握在一盏茶之间。很快的,陈晋含驾着一匹温顺无声,蹄绑布巾的赤马,奔出一户人家后门。抄人少的静道朝着城门的方向,飞速驰去。
从城东南的周府到城外,用了小半个时辰。远在城内西北处的官府,信息不便,只怕天黑了才察觉关城门捉拿命犯。放走了马,陈晋含趴伏在繁叶掩盖的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城门守兵的一举一动。他刺杀之人,为离叶城刺史的小舅子,身份非比寻常。自得谨慎对待,为自己安排好退路。
眼见一队足有五十人的官兵,分十组拿着画像,前往各个道口寻找眼角有黑痣,骑红马穿灰衣的瘦黑汉子。陈晋含又在树上待了会儿,等待天色完全黑,方才撕去脸上的面具。
蓦地,树下传来细碎脚步声,熟悉的清甜幽香入鼻。
陈晋含一笑,借夜色,悄悄把衣内穗绳扔到地上。
“亭空,不是说让你在前面等吗?怎么又跑来了这?”
“不来你就死定了,真是粗心大意,东西掉了都不知。”清妍秀俏的少女板脸捡起穗带,没好气瞪陈晋含。
陈晋含接过东西,笑道:“下次我会小心的。”
“还有下次?我可不是每次都在你身边。”帮他拍掉身上的落叶,亭空气道。
“我保证!”低视亭空,陈晋含眼瞳凝满笑意,面对她责怪的恼火。
为人警觉灵敏的陈晋含,又怎么会是一个丢三落四的主儿?只有在亭空相陪的地方,他才会故意忘东忘西,贪看她怨恼自己时的娇憨嗔态。这是他的乐趣,他永远不会坦诚告知。
一如既往的,亭空又开始了让陈晋含心暖甜蜜的埋怨:“你老是这样,让人家担惊受怕的跟在你背后收拾失误。”
风吹云带飘,少女清灵有加的俏容,写着娇嗔的不满,丹唇微撅的发着牢骚。
男人不以为意的倚靠树旁,薄唇翘起低视她,继续抚弄手中穗带,丝毫不担心周围是否有可疑身影环伺。就算天塌下来了,她也会跟自己一道扛着。
“笑什么笑?你觉得我说话很可笑吗?”亭空没好心情的猛瞟陈晋含,双颊泛上气恼红晕。
“好,我不笑。”抿直嘴,男人眼中笑意更浓的道。
“你哭丧着脸什么意思?跟我说话很不开心?”亭空神色更恼,口气恶劣,难得孩子气的往朝陈晋含脚上一踩。
啧,真生气了!他暗笑。“那你想我怎么样?”
“不知道!”
一柔一气的拌嘴声渐远,一片杏花瓣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