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紫衣男人与一清朗健括的黄衣男人回来,身后跟五个抬锣鼓唢呐的英武男人。
小贩要的饭菜已上来,在亭空狐疑目光中,悠悠道:“开始吧。”
霎时,震耳欲聋的嘈杂乐声响彻整个大堂。掌柜及小二早拿棉花塞耳。
黄衣男人悠哉坐在亭空对面,小贩星目半眯,长指随乐声节奏敲打桌面,显然已入迷。
敲锣打鼓的男人们,像跟手下乐器有仇似的,死命狠敲,完全乱打一通,人人神色苦大仇深。亭空看他们手有厚茧,明显都是习武之人。也对,让不识乐理的粗莽武夫,来玩细致轻柔的乐器,是该借物发火了。
犹如鬼哭狼嚎的吵闹乐声,进行了一刻钟,仍没有停止的意思,亭空也快要抓狂了。掌柜,小二及小贩身后两名男子也露出惨不忍听的苦色。
“我叫竹争,你呢?”小贩笑盈盈对亭空吼道。
“叶亭空。”亭空也回以一吼。音乐太吵,不吼听不到。
掌柜终于忍不住,上前对黄衣男人道:“薛柱国,您的朋友三天两头就来小店这里敲锣打鼓,把客人们都吓跑了。”
“我朋友就喜欢吃你这儿的饭菜,掌柜多加包涵了。至于银子,我薛景还会少给你们不成?”黄衣男人头也不抬,从怀里取出五张百两银票,掌柜噤声,心满意足回柜台。
亭空不由得瞄竹争一眼,能让引领千军万马的东姚战将新贵,兼天下第三富的薛家大公子为他跑腿出钱,不是一般的有能耐。
又坐了会儿,亭空借口有事先走一步,竹争也不挽留。两人客套几句,亭空从客栈马厩牵马出了靖州。往城郊荒庙驶去,接应她的程念不在,倒是看见了火叔。
见亭空安归,男人皱如小山的眉头登时舒展,急问:“事情怎么样了?等了两天都不见你出来,阿念又有急事,只好换我来等你。在城内怎样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
亭空苦笑撩袖子,让他看清手臂上结痂的大片伤口。
“我刺了那人一刀,自己也被他的手下打伤,他们的武器都抹有毒。幸亏得人相救,才捡回一条命。我又败在了同一个人身上,不知该怎么交代。”
火叔仔细看,伤口颇大,是为挖因毒腐烂的肉所至。“这事不怪你,是我们疏忽,你武法根本不及他们,应该让阿裘派给其他人才对。平安无恙就好,剩下的事我帮你摆平。”
闻言,亭空心下大舒。火叔在北岭声望一向不错,且与三当家夜吞关系极好。有他担保,亭空自无后顾之忧。
北岭五里外,葱山
日当正空,清风拂面,叶声沙沙,空翠竹林停驻一青衣丽影。
青碧林色环绕柳叶卷吹出的不成调曲声,雀鸟欢跃嬉叫。鱼儿穿梭溪中,跃起跳落,林色适中,增一分太深,减一分过浅。葱郁灵翠得叫人耳目清净,让每一个路客都不免多停片刻。
亭空扔掉口中的卷曲柳叶,靠树干眯眼。
蓦地,耳边传来细微脚步声。亭空一惊,下意识把手伸向腰中,转头一望。
见到身后的男人时不由得一愣,心中异流悄然流淌。
浅蓝素衫,仍是双手戴皮手套,脚穿青色棉鞋。阳光薄洒下的面容带着月般风采。好似破土而出的青竹,自在于深山幽谷悠长。
“孔姑娘?”背负双手,脸上热渗细汗的男子,看起来比亭空更错愕。
重逢的喜悦浮上亭空心头,虽说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但前两次不是刚说一句即被他下逐客令,便是遥遥相望匆匆一别。如今细看之下,朴素衣衫衬托得他更加星月朗朗,清雅恬静。卧蚕眉,丹凤眼,身形稍显瘦削。清闲气质显得温恬秀浅,还带有几分不问世事的风清月朗。
亭空启唇轻笑,声带诚挚喜悦。“恩公,怎么你也在这儿?真巧。”
“是啊!真巧。”悠然而起的醇厚声音清润似水,笑容恬秀如风,流过亭空心间,带来翠竹绿柳的静谧。
“路过附近,因为内急进来,没想到却迷了路。”亭空心念一转,迷糊道。
“这山路崎岖多岔,确实容易迷路。你往前直走三丈,就会看到一群男人,你拿这东西去,让其中一人带你出去便成。”男人从衣服扯下刻着‘闲’字的红玛瑙扣子,淡笑递给亭空:“在下还有事,恕不远送。”
“无妨,多谢恩公的再次帮助。”亭空一笑,也不推托,洒然接过离去。
“公子,我刚才往南走了好久,没见那只受伤的小鹿,兴许是跑了。”南边不远的树林,走出灰衫高瘦的中年男人。
蓝衣公子眉头微挑,笑了笑:“不见就不见了,我们在路上救下它时,伤势也不严重。”
中年男人点头:“也对,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跟你说话。”
蓝衣男子淡勾唇角,悠望前方枝叶密集的树林,笑容颇具深意:“刚才这里除了我,确实还有一人,正是那天被你救了的孔姑娘。”
一声雀叽如幽谷清泉,清越穿过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翠林,旋舞般跳姿夹着清馨花香,消失在粼粼阳光中。
看着手中衣扣,亭空唇角紧抿,不疾不缓盈步向前,有懊恼之意。
真糟糕,在救命恩人心中的印象更差了,看来已被他定为排挤对象。
一弱质纤纤的娇柔少女,不知路况的情形下,还敢孤身一人进人烟稀少的深山。迷了路,还好似踏花赏月般悠闲怡然,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蓝衣男子口中之处已到,十几名年轻男人见亭空走近,认出她。再看她手上东西,俱都神情惊疑。
一人沉声道:“姑娘,你手上拿的可是我家公子的东西?”
众人面色凛正盯亭空,目露防备,手持刀剑圈围她。这些人,正是九天前亭空于靖州的腾飞客栈房间见过的。
“是这样的,我不小心在山中迷了路,正巧遇见你们公子。他说只要我拿这个衣扣给你们看,便可叫人带我出山。”清婉若荷的少女抬起头,甜甜一笑,目光纯澈。
众人微讶舒气,分出一人给亭空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