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现在有要事在身,需要立即离开。若觉叔和项望等不到本王如期而归,说不定真的会将你贪污灾款,连同此事一并上奏朝廷。即使现在你杀了本王也于事无补。倘若你们就此罢手,本王以人格担保你们的家眷无事,如何?”
燕闲气定神闲抛下这句,登时让众人面露犹豫。原以为事情败漏已是垂死之鱼,想死之前也让燕闲垫背,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
张定通心中一动:“这个,口说无凭,叫我们如何相信您?”
口气已变,有回转之地。
燕闲心弦微松,面色平静无波,“本王曾跟觉叔说过,若是真遭遇不测,定是为你们所害。你们的罪证,即刻会被上报朝廷。本王如今音信全无,他们必不会有所动作。你拔下本王腰下的玉穗交给他们,如实说明情况便可。”
张定通以面巾包手,将青翠玉穗包好,收进怀中。
“找一匹精壮的马来。”燕闲一声吩咐,随即有一名紫衣男人牵马来给他。
燕闲抱亭空上马,疾驰向九里外的萝村。“孔姑娘,辛苦你了。还撑得住吗?”
风声呼呼,景致飞掠。
“没…事…”亭空艰难低应,手脚乏力。软绵绵靠燕闲胸膛,昏昏欲睡,已不似离山时的精神样。
“再坚持一下就到了,找到阿柳你就会没事。”
“嗯…”亭空声弱,几乎低不可闻。
除了买粮水停过两次,经过驿站换一次马,燕闲可说是马不停蹄赶了五个时辰的路。
此刻见亭空萎靡不振的颓然样,燕闲知道她若一直精神低迷,直至昏睡的话,再也不会醒转过来,只会在睡梦中无息而亡。
生命气息正在怀中少女身体里一点点消失,已然陷入昏迷。巨大不安和恐惧涌上心头,燕闲焦急呼唤:“孔姑娘…”
听不见少女回答,燕闲顿时失去镇静,语带急躁恐慌。“孔姑娘!我们已经到村头了,你醒一醒!你若是有事,要我一个人愧疚的活在这个世间吗?我告诉你,我一定不会。我这辈子最讨厌欠人恩情。你若真的因我而死,这世上不会再有燕闲这个人!”
来往村民,奇怪看他自言自语。
“不…要…”细碎女声缓响,像是悬崖陡峰上的玉兰花,片片染上清意。“不要死…”
闻言,燕闲心中狂喜。纸白一片的脸庞,浮现喜悦的红润,痴痴大喊:“好,我不死,你也不可以死。”
“不…不死…”亭空费力回答。
“阿曲,你怎么来了?”沙哑微浑的男声陡起,来自右侧。
燕闲闻声大喜,急急勒马抱下亭空,转身。朝个子中等,面容温和,着深蓝衣服的中年男人走去。
中年男人抱一筐晒干的药草,站在植桃柳的篱笆门前。见燕闲怀中少女脸白如纸,隐隐透青。不待燕闲说来意,中年男人已皱眉放筐,向篱笆内茅屋走去。
“快带她进屋里去。”
“阿柳,还有救吗?”燕闲将亭空放在大堂左边的房间内,焦急的问在一堆药罐中翻找的中年男人。
“好歹二十一年的交情了,我柳贺的医术你还信不过?还好你来得及时,再迟上一刻钟,真的性命不保。”
燕闲松气。
柳贺瞥燕闲一眼:“去年来找我时,说给你调配一些药丸,以防有人不小心碰到你,能及早释毒,不至于丢命。你说不用,没人会苯得与你近身接触。那现在这个女子怎么回事?”
看了房内少女一眼,燕闲浅笑:“她岂止碰了我,还给我解了毒。”
柳贺拿出一杏色药瓶,惊喜道:“毒怎么解的?我费那么多年心思,也仅能给接触你的含浅毒的人解救。”
燕闲摇头笑:“我也不知道,不过终究是解了。虽然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方法。”
亭空半睁的眼睛酸涩发涨,唇色全无,耳边似雷击隆响。
虽听不清两人复杂不明的话语,仍艰难扯唇,冲燕闲露出一丝浅笑。
“把她的嘴张开。”柳贺端来一杯温水,从药瓶倒出一颗杏色药丸。
燕闲忙照办。
见亭空已吃药,柳贺凝重出门。燕闲为亭空拭去唇边水渍,对她笑点头,也跟出去。
目送越走越远的颀拔身影,亭空脸上突地浮起不自然红晕。
紧皱眉,一口鲜血吐出。像是怕外边的人听到,一直用手捂嘴,不敢咳出声,脸憋得红如炸虾。
“阿柳,她怎么样了?”燕闲拢眉,看拿采药工具的柳贺。
“那药能暂时缓住她的伤势,延迟半个时辰再复发。我要去后山,采摘寒星草做她的药引。”
燕闲点头:“这段时间,我可以帮忙做什么?”
柳贺起身,指屋门前药筐挑出的药草,边出门边道:“马上把这些药草拿去煎熬好,寒星草遇沸水即出味。我回来后,你把它一同放入药煲熬一会儿,便能给那位姑娘服下了。”
“知道了,你快去快回。”燕闲转身去忙活。
良久,房门缓开,浓郁药香顿漫房内。氤氲水气中,燕闲布满烟灰的清逸脸庞,映入亭空眼帘。微低头往地上望,燕闲浅青的棉鞋也是烟尘点点。两手红肿,右手中指还起了个水泡,显然一时情急直接用手碰药煲所致。看得出,燕闲对服侍人并不熟稔。
笨拙把热气腾腾的药碗放到桌上,燕闲似想起什么,冲亭空一笑,小跑出去。
亭空小心将满是鲜血的布条藏入被中,看燕闲重新走进,手上多了只汤匙,身后跟着柳贺。
柳贺看了眼外边透着一抹血红的被子,掀开一角,将里面的布条拿出扔地,平声道:“吃了抑制毒势的药,本来就是会咳血不止。有什么好藏的。快把药趁热喝了。”
扶起亭空,燕闲舀了勺药汁,轻吹了下,送至她口中。“来,快把它喝了,不苦的。”
亭空楞视柳贺,又望燕闲,眼眶顿红,眼睛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