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毛头真的不够用啦。”
“少得寸进尺。”田大舟不耐吼道。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和田大舟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小乞丐摸清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大胆朝他回吼。
眼看田大舟头顶已有冒火迹象，骂战一触即发，亭空赶紧和陈晋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过，这两只火老虎的争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田大舟还要开门做生意。而且今天路过的食宿商旅十分多，田大舟和五个伙计忙得团团转。看在小乞丐帮忙端菜收盘的份上，田大舟也就没有多说什么，默允他住下。
原以为多个好帮手，没想到却是——
“小二！我的银淮十二簪怎么少了一只？”大堂首桌的大汉，指着盘中以莲藕苦瓜精雕烹煮的十一只簪子，不解嚷道。
“小二！我给你的是足足二十斤的胖头鹅。为什么端出来的是鸡？还有，鸡的一条腿哪儿去了？”与此同时，柜台对面桌前，一中年男人指着盘中仅有五斤的白斩鸡，气急败坏吼着。
靠近大门而坐的年轻男子，也怒吼：“小二，我要的是西子酒，不是小葱拌豆腐。”
一直坐在位对厨房方向望眼欲穿的儒雅书生，听周遭怨声载道的吼叫，也忍不住起身，加入喝骂队伍中：“小二，我的醉柳龙虾呢？怎么都半个时辰了还没上来？”
“唉！”邻桌衣服打补丁的庄稼汉叹道：“老兄你比我好点，至少菜还没上来，可以不付账马上走人。我好不容易攒点钱出来大吃一顿，去趟茅房回来，刚吃了一口的花雕鸡已经不见了。还有那壶至今只闻其名不识其味的西子酒，连影都未得见，就被人偷偷拿走只留下个壶盖给我。”
有人凑过来，看一眼不停赔礼道歉的五个高壮小二，小声提醒庄稼汉：“是一个衣服脏兮兮的小子拿的，我看见了。他跟这里的伙计都认识，那些缺斤少两偷龙换凤的饭菜，都是他端上来。”
“真的啊？这客栈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就是就是。”
“这样的人也敢请来当跑堂，以后再也不来这儿吃东西了。”
愤愤不平的嚷嚷在人来人往的大堂，此起彼落。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小乞丐卓姜，正躲在后院的假山里，一口鸡腿一口美酒，翘二郎腿，好不惬意。清香溢满口中，醇而不烈带一丝甘甜，润如天山的冰泉又多了一分热纯，滑入喉咙如迂回的莲叶醉了舌尖。
“好喝，真是好喝！”这西子酒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每位进来的客人都要点上一壶。
“一钱银子一壶，能不好喝吗？”甜脆女声悠起，假山前的视野，登时被亭空身子落下的阴影覆没。
卓姜立即把香气四溢的‘赃物’往身后一挪，眼神闪烁的僵笑，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生意真好。”
“是很好。”好得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腾不出时间来教训卓姜。
厨房里，田大舟怒气冲天的边骂边炒菜。店小二们走进走出，端茶递水，满头大汗之余还得陪笑道歉。而丘并儿则用慢腾得让人想打她的龟速语调，不断跟客人们赔不是。丘并儿说得越慢客人越骂，一骂她就急，一急说话更慢，客人也就骂得愈厉害。
陈晋含对这些事漠不关心，好不容易不用出任务，昨天夜里一夜未归。这会儿，日落西山了还在睡大觉。一向管客人纠纷的李浅，现在还在北岭。
亭空只好充当和事佬，出面摆平这一切。来往食宿的男子居多，大家看是两个娇俏俏的姑娘，诚意够足，也就没有刁难。耳朵轰炸了大半个时辰，亭空茶都未喝一口，便来找卓姜训话。但一看他睁着圆滚大眼，无辜瞅自己，亭空一句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只是叹笑瞪他。
卓姜眨眼，不解道：“既然生意好，怎么还叹气呢？”
“今天生意真的好得不得了，比平常的两倍都不止，可是进帐却只有昨天的一半。”
“什么？昨天才三十个人食宿，入帐都有五十多两。今天来吃饭的我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一百人，加上投宿的，怎么可能收得那么少银子？是不是有人吃霸王餐不给钱？哪个挨千刀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少爷去教训他。”卓姜义愤填膺的起身，油腻腻的小脸怒不可遏，挽袖要往外冲。
亭空嗤笑，一把拉他：“就是你。不就因为你这个偷工减料顺手偷食的贪吃小二，老被客人诉骂。为了维护客栈声誉，只好卖个人情，把他们的饭菜钱都免了。不然以后谁还敢来这里吃饭投宿，担心点的鸡鸭缺胳膊少腿，以为进了黑店。”
才来五天，卓姜的贪吃狡诈，让田大舟已到了杀人地步。丘并儿看不下去说卓姜一句，他的嘴巴能像鞭炮声一样顶上十句，甚至更多，不厌其烦在她耳边念叨。一次，被卓姜气得忍无可忍的田大舟，甚至已从厨房拿铲子冲出，要胖揍他一顿。人家一句“以大欺小”，愣是把田大舟憋得咬牙切齿。
打不得，骂总可以吧？
每次田大舟被气得七窍生烟时，总想揪住卓姜狂吼一通。看出他意图的卓姜，在平日生意忙，或者田大舟出行任务离开无暇顾及自己时，才敢随便出没，其它时间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田大舟在时，晚饭一端上，卓姜总是第一个挟好饭菜，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想过赶卓姜走。一是因为他身无分文，二是有他的日子，客栈的确生趣不少。
想到这，亭空好气又好笑。
瞧她表情，卓姜肩一缩，心虚赔笑认错：“亭空，我发誓，我一定改，下次不会偷吃了。”
“还有下一次？”亭空放开卓姜，拍掉他乱发上的一根稻草，轻声道：“大舟脾气不好，你少惹他一点。等下我有事要出去，要是你再激怒他，我不在帮不了你说话，他真的会赶你走。你孤身一人在外，不回家爹娘不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