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西丹小子欺负并儿？”田大舟见不得男人以大欺小的牛脾气一上来，看不过眼要去找冕挑理论。
“没事，他们闹着玩而已。”
“是吗？”田大舟放下挽起的袖子，没好气一哼：“最好是这样，你没看并儿脸都气红了。”
亭空轻笑：“是急红的吧？之前她跟卓姜吵架时，不也这样。对了，卓姜呢？怎么不见你提起他？”
田大舟撇嘴：“走了，就在你离开的第二天。有个男人领着十几个随从，自称是卓姜的表哥，心甘情愿跟着他走的。不过，卓姜有留下话，说我们若仍在云桑客栈，他会带着与子桃有同样玉佩的人再来的。”
“这样也好。”亭空点头，道：“子桃去哪了？”
“晏都。”田大舟饶有兴致端详回廊边的白玉兰，随口答道。
亭空心一惊，丘并儿不肯告知实情，也许能在他口中得到答案。想了想，状似平常道：“这花真美。”
田大舟嗅清甜花香，陶醉点头：“是啊，很美。”
“这叶子绿得真诗意。”
“嗯，很有生气。”
“子桃去晏都很有趣。”
“杀狗皇帝哪里有趣了？”
“杀郑皇？”亭空失色：“你说的可当真？”
田大舟才惊觉被亭空套话，忙看四周，见大家都聚议事堂，外边只有他们俩，才松气。把亭空拉离议事堂更远，低声道：“这事既然不小心被你知道，我也就不瞒你了。子桃和重青原本不让我跟你说的。”
亭空捶田大舟一拳，低骂：“你们疯了，那人是什么身份，岂能让你们随意刺杀？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杀他难如登天，这种事可以当儿戏吗？”
“我没有参与，我跟并儿早有打算，今日事一了就回青尤继续开客栈。”
“那阿浅呢？他也有份？”
田大舟肃色点头：“嗯，不只子桃和阿浅。阿青、阿抗、阿越、衣炽、小柴都参与谋杀计划。”
亭空心惊肉跳，田大舟所说的不止陈晋含、李浅和重青，另四人也是当年殷王一案牵连的灭门遗孤。正因同病相怜，他们与亭空六人才无话不说，肝胆相照。
“万一失败怎么办？为什么他们这么傻？皇帝已经下旨昭示天下，赦免了他们。过去的事就算了，重新开始不好吗？”
“哼！若非这狗皇帝的荒暴残虐，心胸狭窄，他们也不会被三族抄斩，更不会有家不能回。现在一句弄错了，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正原本已是枉死之人，失败了就一同奔赴黄泉与亲人团聚…亭空，你去哪？”田大舟正说得义愤填膺，却见亭空风风火火向左侧马厮跑去。
“去晏都。”
“你疯了？”田大舟脸色一变，拦住马。
“疯的是你，知道他们做傻事也不劝阻，有你这样当兄弟的吗？”
午风轻喃，拂起一片寥落尘沙，马蹄声渐远。
七天后
傍晚的晏都，夕阳薰人欲醉。雄伟庄严的城墙下，举目喧哗，车水马龙，笼罩一片橙红中。
大郑建国已三百余年，作为国都的晏都，于二十年前，遭反王与外族谋叛，虽事后得到平息，但伤亡惨重。经此一役，晏都防守方面开始苛管严治，以免再酿前人悲剧。
因城卫对每个出入城的人，都谨观细查，亭空这些带罪杀手，为防被认出，哪怕路途更远，都选择绕晏都而行，宁死不入内。
这次，是当年亭空和陈晋含如丧家之犬逃离晏都后，首次踏上这片承载她半年欢乐的昔日乐土。
排了近半个时辰队，又严格盘问后，亭空赶在城门大关前一瞬入城。
街道宽坦，两旁植高大槐树，树后是一间间商肆酒楼，华丽精致，显示这座南郑国都的繁荣昌盛。街路两边随处可见载满货物的车马往来行驶，南来北往的商旅穿梭其中。干果粮货琳琅满目，买卖吆喝此起彼伏，一点也没有因即将到来的黑夜而有所消减。一张张苍老、年轻、世故的生容，来往梭行忙碌，给森严的晏都增添活力生趣。
“六年了吗？”物是人非！亭空心感慨，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回想初次离开派桉，和陈晋含及他复职的父亲陈蕲回晏都，刚入城像个乡巴佬似的，只会好奇张望。见到亲身前来迎接的殷王郑明钦，那个如风清朗的润雅男人，深受百姓爱戴的平民王爷，亭空生出几分怯意，只知躲在陈晋含背后，扯他衣角不敢说话。
接着，亭空又认识陈晋含的玩伴，陈蕲好友李子昂的儿子李浅和李帘，这两个每逢家里设宴，都会偷拿厨房的鸡鸭，去城中灵隐寺后院烧烤的顽趣兄弟。
大哥李浅与陈晋含一般大，弟弟李帘比亭空长两岁。那时的李浅，不说则矣，倘若薄软双唇一开，便会像瀑布飞泻般拉拉杂杂的说一通。那阵势，若没人打断，这家伙能说上一天一夜，舌功惊人可媲美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在当时的亭空看来，这两兄弟实在让人无法招架。一个唠唠叨叨，能把人耳朵念聋。一个迂腐呆板，满口仁义道德，以德服人。
总以孔赋孟德队人说教的李帘，老被向来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的章桓欺负。就算明知欺负他后，会被陈晋含和李浅揍，章桓仍不知悔改，见李帘一次欺一次。
这一群活宝！亭空笑之后，又不禁叹气，心中愁怅。李浅如今经过岁月的蜕变，早变得沉敛少话。陈晋含也由昔日嘻闹、到处惹事生非的顽劣少年，变成不苟言笑的冷凝。而李帘，与他们失散六年了，至今生死未卜。
当年，若非章桓有次打不过陈晋含，带人跟他们打赌，去城郊一处传言闹鬼的大宅逗留一夜，谁若第一个走出大门，次日便得到城楼下对校蔚大人唱阿吞十八/摸。亭空、陈晋含、李浅和李帘当时吓得差点屁滚尿流，仍故作坚强不出鬼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