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安静!安静!请听冕挑说两句!”大堂正首红桌前,秀润清朗的白衣少年使劲拍桌,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拉回大家的关注。
这名叫冕挑的少年,亭空初次刺杀赵岩时,曾见过他一面。在他身上,再次印证西丹俊佳美男辈出的传说。眉飞如剑,目深似星,肤润若雪。坚/挺鼻梁下是温赤的唇,皎美而软宓。
除了赵岩,这少年的秀雅皓卓之貌,任是被人视为不可多得俊男的李浅,也不能媲美。而随冕挑来的男人中,长相出色者更比比皆是。
“火叔和老宋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他们?”亭空收回扫视堂内西丹男人的目光,望向冕挑,话却对挪到她身边的丘并儿说。
“火-叔-去-找-颜-回,至-今-未-归。晏-瞒-他-们-被-杀-后,宋-神-医就-跟-着-部-分-人-离-开-了。”
亭空摇头笑:“知道自由了,跑得比谁都快,这还真是他的作风。那他有没有留话给我?”
丘并儿皱着弯月眉,想了想,道:“保-重,后-会-有-期,有-缘-再-见。”
亭空拧眉,笑道:“就这样?”
丘并儿点头:“对。”
亭空努嘴,似气的嘟哝:“肯定是怕我追他还那十两银子,才不敢跟我辞别。”
桌前冕挑一番铿锵激昂,对北岭十二位当家生前恶行渲染诉说后,话锋一转,郑重道:“诸位如今都已是自由之身,如果想自己选择往后的生活,现在就可以每人拿三千两散伙费离开。若是想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不妨跟着我们回西丹。我们公子一向知人善用,绝不会亏待大家。”
话一出,仍有话语声的堂内顿时安静,人人沉思,为何去何从打算。
亭空心念转动,明白了赵岩插手此次北岭倒主事件的用意,原来是想将他们收为己用。岭内上下五百多人,身手敏捷,功夫了得者比比皆是,且不乏身居多长者。
亭空一时间有些迷惘,对未来,也对赵岩的身份。
“亭空,你有什么打算?”挤过人群,田大舟对她的决定关切问。
打算吗?亭空眼神一茫,心中自问。
对于那个相守信中的男子,亭空曾想,就算不能跟他长相厮守,但她真的想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望。看他究竟是否自己心目中如竹如风,清恬温静的儒秀形象。说她矫情也好,毫无自知之明也好,她真的有这样一个心愿。
今天以前,亭空常在想,尽管随时没命,但颜回他们待自己还不薄,教授自己习字练武,吃用没一样比大户人家小姐差。亭空已有过心理准备,就这样过完下辈子,哪怕不嫁人。
但盒子主人的出现,漾起她沉寂已久的心湖,北岭的瓦解,盎然她已枯萎的情感。真的可以不再像以前一样提心吊胆,担心一觉醒来便身首异处了吗?从今往后,真的彻底告别阴暗狠虐的杀手生涯了吗?
亭空心绪繁重的抚弄腰挂的小黑盒,久久不能自已,似已没了神智。
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她迷茫,不知去归。
出乎亭空预料,除了她、不知所踪的陈晋含和颜回之女颜凤芷、李浅、田大舟、丘并儿,十几个厌倦杀手生涯及早离开的岭内人外,此刻堂里的全去西丹。
男儿志在四方,从冕挑口中得知,他们去西丹是从军。这些人早就习惯风里来雨里去,虽同是杀人,但他们随时可能一战成名。而西丹收留他们,便不再属于郑国,带罪之身自然不在。
想到这,亭空因即将与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分道扬镳,而低落的心情,又变得舒悦。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很好。
李浅拿了自己和陈晋含的散伙银,便不知所踪。亭空攥着白花花的银子,望着人头攒动的大堂,左瞧右看都不见陈晋含等五位好友的身影。见丘并儿拿六包银子走近,便问:“子桃六人呢?怎么都不见他们?”
见亭空问起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的陈晋含、重青、赵抗、沈越、张小柴和何衣炽,这几个在北岭里最好的兄弟,丘并儿数银的手一顿,不自然道:“他-们,有-事-走-了。”
亭空看布包外写着重青五人的名字,皱眉:“什么事这么急?都不跟我打个招呼。连银子也不收,让你帮拿着?你们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我-我-不-知-道。”向来说谎就扁嘴挠头的婉约少女,在亭空直勾勾注视下,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她,求助一睨与人说话的田大舟。
亭空叹气,眼中闪着对丘并儿的不相信:“你真不知道?看来你们果然又有事瞒我。”
核对完前去西丹人数名单的冕挑,草草对身旁随从交待几句,急火火向亭空走来:“亭空姑娘,你不跟我们去西丹吗?”
亭空笑摇头:“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我想去北燕走走,西丹就不去了。”
“这样啊!可是我听公子说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西丹的月亮跟中原有何不同吗?”少年样子秀秀气气,笑起来有两个深酒窝。
亭空失笑,赵岩对他还真坦白,自己幼时的童言稚语也告诉他。好笑之余又欣慰,原来赵岩还记得她随口说过的话。
亭空正欲答,丘并儿已蹙眉脆声道:“亭-空-什-么-时-候-说-过-她-想-去-西-丹-了?”
冕挑撇嘴:“说了你也不懂,小丫头。”
“你-不-说-我-才-不-懂,还-有,我-跟-亭-空-同-龄,你-也-应-该-称-呼-我-一-声-丘-姑-娘。”
冕挑瞅丘并儿似嗔的憨态,笑嘻嘻挤兑:“是蜗牛姑娘吧。说话不要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说,别人听着很累的。”
被人说中痛处,秀致如兰的灵美少女涨红俏容,半晌才挤出四字:“你,你-管-我!”
冕挑抱胸瞥她:“才多大的年纪,就想找男人来管你了。啧啧!”
亭空好笑的走开。
口齿伶俐的冕挑对上温吞慢腾的丘并儿,像鸟儿跟蜗牛赛走般,互不退让的一个消遣挤兑,一个脸红拙辩。
以丘并儿慢如蜗牛爬行的语速,刚说完五字,冕挑已鞭炮似的回她十几句。气不过来的丘并儿越急说话越结巴,说不过少年,只能干瞪如珠美目的猛跺脚,众人瞧在眼里,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