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芷…”看着心上人就要在自己面前被兄长凌辱,郑延抒目光突改往日的呆木黯沉,变得阴郁清明。
看见迫不及待的郑皇,转身又要拽过颜凤芷,清朗似湖的男人眼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重呼了口气,快若惊雷地抽出袖中暗藏的短刀,狠劲刺入急色不已的郑皇后背。抽出,再刺,动作快而狠烈。郑延抒神情鄙夷无惧,冷视着这个不识半点武功却荒淫歹毒的兄长,对他的惊怒大吼充耳不闻。
车外马蹄声骤停,众禁卫听到“郑延抒,你竟敢行刺朕!”时,已全都提剑勒马围住马车。
颜凤芷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傻,一动不动地呆看郑延抒。
推倒已不省人事的郑皇,郑延抒脱下外袍给颜凤芷披上。柔视着她,温声道:“害怕吗?”
颜凤芷全身仍不住颤抖:“你是为我杀他的吗?”
“嗯,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没有人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
郑延抒对着窗外沉声道:“昏君已死,你们若想手刃我以正弑君之罪,悉听尊便。只是请莫要伤害凤芷,放她走,此事与她无关。”
众人迟疑了。
先皇膝下虽有二十一名皇子,但多年来对皇位的明争暗夺,自相残杀。如今只已剩下心肠最毒的郑皇,和装傻充楞才能置身事外的六皇爷郑延抒。当今圣上连自己仅有的两个皇儿都惨遭毒害,才堪堪保住帝位。如今郑皇已死,就算将郑延抒就地正法,也无济于事。
众目睽睽,严守护防之下,居然还眼睁睁任凭皇帝出事。作为近身护卫的他们,铁定难逃罪责,甚至会连累家人遭诛。除了惊喜交集的陈晋含,一众禁卫军皆是犹豫惊慌。
车内,郑延抒又开了口:“皇上已死,如今大郑皇室只剩我一子。若各位对此事绝口不提,我登基之后,你们虽仍难逃一死。但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家眷均可得丰厚安家费,安享晚年,一生衣食无忧。将来你们孩子若有贤能之辈,亦能入朝为官。”
众人本来心里没底,此刻听得郑延抒如此许诺,加上他始终以我字自称,平等相待,舒展几分的心中腾升出希望,知道他当真有诚意和解困境。事情已不可挽回,但若能以一己之死换得一家老小平安,这命值了。
为首的禁卫军统领贺拔,当先收鞘入剑:“事已至此,下官这条命死不足惜。但希望,六皇爷说话算数。”
郑延抒放下在怀中抽噎不已的颜凤芷,跳下马车,一拍胸膛,信誓旦旦的发下毒誓道:“我以性命担保,今日之事,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贺拔郑重点头:“好,得六皇爷如此承诺,下官死而无憾。”
“我也是。”
“我也一样。”
一个又一个禁卫军收剑入鞘,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郑延抒道:“天亮之后,我会进宫禀明太后,让我府中的宋总管,指证皇上是在你们护送路上的事。自开城一刻起半个时辰内,东城门我会放松警戒。如果你们能逃得出去,便离开南郑,永远不要回来。但若是被抓到,那就是死,你们也不能将此事对外传出只言片语。你们的家人,我等下便会安排将他们暗送出城,让你们离开郑国境内。他们往后的生活,我都会叫人悉心照料。”
这是一场冒险的豪赌,赌的是双方的信任。
贺拔众人,岂会听不出郑延抒最后一句话的威胁之意,当即连声应允:“六皇爷放心,就算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我们也只会一声不吭。”
“你呢?”郑延抒转过头,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陈晋含。
陈晋含忙道:“我跟他们一样。”心中却在暗笑,反正他这张脸是假的,身份也是子虚乌有,要逃脱还不容易?
这时,颜凤芷悄悄将头探出窗外,对曾因好奇跟她学过一阵唇语的陈晋含,唇动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陈晋含趁人不注意,冲颜凤芷点了下头,让她不要多虑自己会告发郑延抒。反正是不关己,心中的大石突然被人代劳搬下,现在只不过是给好友一个顺水人情,他乐意得很。
一番商量分配之后,陈晋含与他们分道扬镳,为逃生做准备。
停滞了一刻多钟的马车,又重新行驶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向郑延抒的府邸而去。按照原定计划,在送郑延抒回府后,载着郑皇的马车,才往皇城驶去。
一路无惊无险,因郑皇隔三差五便微服出宫,守城兵们并未都加严查,贺拔的人马伴着马车,直入郑皇所居的昭华宫。夜巡的侍卫,只当郑皇跟平常一样睡着了,不敢叫醒他。是以,马车得以毫无阻拦的直接进入宫殿内。
出了皇城,贺拔等人脸色凝重,他们知道自己此刻就要准备逃亡了。
另一边,陈晋含闪入黑漆漆的小巷中,飞快脱下孝服,露出里面的灰布长衫。就近找到一个破碗,寻得一处街井,打上一些水。又跑回小巷,扑湿脸面后,再以随身带的特质药水,除去覆面多日的人皮面具,还以硬朗如石的俊容。
走在寂静无人的北市街头,陈晋含的心,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耳边鸡鸣声此起彼落,五更已过,这天,就要亮了。
直到现在,陈晋含仍有难以置信的恍惚感。原本难如登天的刺杀计划,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逞了?
虽然昏君并非死在自己手上。但,还好,只要他已死,不能再残害忠良,父母和殷王等人九泉之下,定然慰怀,他总算已了却一段心事。
他现在迫切想见到亭空,如实告知这一切。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面具掩盖下的那张清美秀妍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