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齐阳明王府。
月入湖,湖映月,一池渺色行夜歌。
欲闻香味奔园中,馨竹难绘三分愁。
风轻扬,清卓身影临湖立。
青恬面含笑,竹为貌,月作神。
清朗如风,素皓若霏,毫起毫落一卷妙丹青。
“殿下,隋羽收信回来了。”远远的,管家陈觉踏过拱桥,手拿薄白纸张走近。
燕闲轻笑,收过一阅,温静眼瞳有着困惑。纸上只有一句话,字迹清洒带着几分狷气:“自由了,但是很迷惘,很失望。”
“你这贤弟信里的话,怎么老是不清不楚,非得让人诸多揣摩。”
“有趣嘛。多动动脑,总是好的。”燕闲笑了笑,转身向独住的湘古楼走去。
“那个叶亭空姑娘,老奴打探到她原来是南郑御史陈蕲的养女。当年叛乱之后,其子陈晋含跟叶姑娘便不知所踪。直至殷王和陈李两家等官员得翻案正名,两人也没有出现过。”
燕闲脚步一顿,眉眼低了低,若有所思。
南郑
静,是身处莨西村后山坟林的唯一感觉。
即使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仍让人有些不适。那是阴阳相隔的气息,由坟地周遭席散而来。
风清云低,雀喳蝉鸣。白衣素裙的亭空,跪在坟前,凝视两块并立的石碑,忧郁诉说临别话语。
温阳映着盈盈水瞳,愈发显得她清美俏柔。周围树木上,不时传来几声雀鸟的叫声,清脆悦耳。微风扫过,淡淡拂动树叶。
少女扬起妍丽小脸,清秀而笑:“爹,娘。不多说了啊,女儿要去北燕找一个人。此去路途遥远,可能不像往常清明,中元,冬至都能来看望你们了。不会怪我吧?我走了,只要有空,一定会多回来看看你们的。”
少女乌发飞扬,眼神依依不舍。静视着双亲的墓碑,半晌,才翻身上马策奔离去。
出了后山,亭空骑马路过故居,在外深视了一会儿,才出村头,顺着官道向不远处的派桉城而去。进城时,天色已黑,亭空只得找间客栈投宿。
派桉为郑国西南最后一座边境小城,与北燕的恒瓷山相邻,往西边官道直走一里,便是通往西丹的莲浮关。城中百姓多以经营客栈酒肆为生,生活安居乐业。虽处于乱世,却未曾受过一次战火波及。
亭空幼时住的莨西村,与派桉城仅隔数十丈官道。官道两旁草树稀少,多为民居平地。
晚上的派桉仍可随意走动,但亥时以后,不管是官员还是寻常百姓,均不可出门户,否则让巡夜的士兵发现,会被当成来历不明的可疑人物。轻则罚银五两,严重的话关个十天半月。
当年陈晋含的父亲遭人陷害,被贬来派桉当了两个月的县令。直到驻守边塞多月的殷王郑明钦,回朝彻查以后,才得以回复原职,搬回晏都。
亭空吃过晚饭,见天色不算太晚,便出了客栈。一路直行,在长街的尽头之后,路线渐渐往东偏移。经过一间寺庙后,又步行了一刻多钟,亭空在一间门面朴致的府邸停下。白墙青瓦,丈高石狮摆两两侧。明红灯笼高挂,朱色大门上正首横匾题着:县令府。故地重游,景是人非。少女看着眼前这座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府邸,心中直感悲戚。
“喂!你轻点,很痛的。”一道刻意压低的清扬男声,引起了亭空的注意。
转头一望,街道对面一户民居的围墙下,一粉一蓝两道身影上下叠立着。看样子是要进屋,但是大门锁了,只得翻墙。亭空觉得有几分意思,走近一瞧。
粉色衣裤的是个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女孩,约莫十岁。脸圆如月,双眼像是夏日葡萄圆而晶亮,很是可爱。下边的蓝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浓眉大眼,年纪虽小,个子却已如十八少年般高大。
两人并未发觉身后多出一人。女孩踩着少年肩膀,奋力的扬攀双手。见仍是够不着。不禁又蹬了身下的奴隶一下,不耐烦的低吼:“高一点,再高一点。”
少年苦不堪言,有气无力地低嚎:“我说梁大小姐,你别那么用力。好歹也顾及下我,我可不是一头牛。”
女孩秀淡眉毛一拧,又狠踩少年一脚,压低声音道:“谁叫你骗我出去跟人斗蛐蛐的。哼!要是等会儿我爹娘回来不见我,我挨打了也不让你好过。”
少年认命的低下头,看见投射脚边身子的影子。转头往后一瞧,见亭空正好笑的看着他们,登时欲哭无泪:“你能不能先下来?后边有人。”
闻言,女孩猛然回头,秀气眉毛顿时拧得更深。略显笨拙的下了少年的肩膀,傲慢的扬起圆润的粉脸,对亭空粗声粗气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看着这个性子与幼时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女孩,亭空亲切感顿起的掀唇一笑:“需要帮忙吗?”
女孩淡眉一弯:“你会飞?”
亭空摇头:“不会,但是带你上去还是可以的。”
女孩粉嫩嫩的小脸顿时发亮:“那你帮我,这头笨驴什么都不懂,光会把我衣服弄脏。”
“喂!梁轻雁,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少年岔岔不平的气红脸:“明明是你踩脏我的衣服,怎么怪起我来了。”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梁轻雁流里流气的撩起衣袖,如同斗胜的母鸡,往少年的脚猛踩,不理会他的哀嚎。嚣张的在他的布鞋上留下几道跋扈小印。
一直笑淡淡看着他们斗嘴的亭空,出了声:“好了,不是说要进去吗?搂稳了。”左手抱起瘦小的女孩,运劲于脚,纵身一跃。右手紧抓住墙边的树干,借力一蹬,稳落在墙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