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低头看向赵玉而的包袱,亭空突然没了思索的意念,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赵玉而抽出一张银票欲交给亭空,看到的就是她和李帘两眼发直,猛吞口水望着包袱里的馒头的可趣情景。
清逸似柳的少女怔了下,唇角微弯:“两位若是想吃馒头就拿吧,只是你们刚吃过鱼,怎地还这么饿?”
两人听得赵玉而这么一说,自然不会客气,一手抓起一个馒头,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猛塞。
李帘含糊不清地道:“赵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已经两天没吃过有味道的食物了。”
赵玉而抿直双唇,轻声道:“那你们多吃点。这些银票是我娘五年前给我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说罢,递过一张给亭空。
亭空伸出左手接过,意犹未尽的吮着右掌中的馒头屑:“多谢,他日有机会重遇,再还你银子。”
“不必了,萍水相逢也算是一种缘份,谈钱太生疏。你们要去哪儿呢?”
李帘饱得打了个嗝:“朝歇。”
赵玉而把包袱绑扎好,浅笑道:“这么巧,我也是。”
一句“这么巧”,三人的戏闹旅程就此展开。
次日
朝霞如嫣,虫蛙声清悦盈耳。树枝花叶点点,映照着潺潺流水。
兜里重新有了盘缠,亭空兴奋异常,一早就去了右边三丈的山道拦马车,李帘则和赵玉而收拾一片狼藉的溪边草地。李帘看着细心搬扫的赵玉而,突然有些呆愣。
一袭雪白及地棉麻裙,腰间用一根同色长带系着,脚上一双素灰布鞋。长长乌发半拢半披,身上并无佩带任何妆饰。面素若雪的绝雅少女,朴致清新的打扮,已衬得身上那股飘逸清渺之气,越发超尘脱俗。
“怎么了,我这样子很奇怪吗?”这还是自己下山以来初次穿女装,赵玉而本已颇感不适应,见李帘神色有异,便奇怪的问。
“没,很美,很好看。”李帘收回视线,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皓牙。
赵玉而突地面色有些不自然,站起身把包袱交给李帘:“我到后边去一下,麻烦李公子帮我拿着。”
李帘倏然凝笑,神情变得惊恐。两手发抖的拿着包袱,想叫住赵玉而,但看她着急的背影,该是——人有三急,仙子也不例外。可是,他现在对包袱有恐惧心理,他还未忘记上一次的教训。
李帘战战兢兢,两手颤抖的抓着包袱,在溪边站着。伸直脖颈,不安的望着对岸树林外,亭空正在拦车的山道,而赵玉而又在后边不远处。两女都会武功,这里又没什么人,不会出什么事吧?就算出事,高呼一声她们也会立即赶过来。
嗯,很安全,别胡思乱想了。瞧这天多蓝,上面还飘着几朵薄如棉絮的白云,鸟儿的叫声多么欢悦。少年微眯起眼眸,陶醉的笑想着。
但——
天空突地响起一道惊雷,远处的两只野鹿,吓得奔窜跳过小溪。睁开眼的李帘尚未看清楚怎么回事,只觉身子被野鹿迎面撞来,脚一滑的站不稳,双手突然一空,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小溪落摔而去。
欲哭无泪啊!李帘后悔莫及的捞起湿漉漉的包袱,头皮发麻的对上两道微愕及气怒的杏目。
赵玉而打开包袱,摊开已变成一团糊的银票地图,以及字迹叠糊的书籍,摇头浅笑:“叶姑娘,别怪李公子了,东西用不了就算了。”
亭空怒瞪羞愧垂头静待挨骂的李帘,重重呼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我的包袱,就是这家伙弄没的。”
赵玉而月眉微抬,笑了笑:“算了吧,李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亭空磨牙恨恨道:“两千七百一十五两呐!”
“呃…”赵玉而微愕,看向尴尬挠头的李帘。
“我的全部身家,本打算下半辈子就指望这笔银子过活的。”
李帘诚心道歉:“对不起。”
情绪一上来,亭空整张脸已经气得涨红:“现在什么都没了,我才十六岁,我居然身无分文,连乞丐都不如。”越说越气愤:“臭书呆子,你祸害我也就算了,人家仙子的身家财产也不放过,安的什么坏心?想着下一顿能吃上咸辣香甜的青椒炒牛肉了,结果被你这么一摔,空欢喜一场。”
赵玉而:“…”
李帘:“…”
赵玉而沉吟了半晌,突然开口道:“叶姑娘,我记得你身上不是还有一张银票吗?”
李帘闻言,一拍双掌大喜道:“对对对,亭空昨晚收下的银票还在吧?”
亭空没好气的点头,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少女下一句话,又将他的欣喜浇了个全身凉:“在又怎样?到了前面的小镇,还得经过两个村庄才到湘上。这些小地方,哪里有钱庄给我们兑换银两?”
李帘一缩肩膀,呐呐的吐了下舌头:“那是什么意思?”
亭空嗤哼一声:“意思是我们又得过回挖野菜,摘野果,打野味,天为席地当被的原始人生活。”
赵玉而素手往袖袋一探,笑了笑:“那倒未必,我身上还有点碎银。”
李帘垂敛眉眼登时一扬,惊喜的道:“有多少啊?”
“五钱。”
那还是赵玉而离庵下山时,师父私底下交给自己的。五钱银子真的不多,但对于三人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
除去搭乘顺路牛车和住宿所需,剩下的钱只够吃馒头,而且还只能是一日两顿。住的是最便宜的民居,不得已在客栈留宿时,他们也只敢要一个房间。吃的是自带的水和干冷无味的烤肉。
外人只当是穷人家的丈夫,带着两个娇妻出远门。当然打地铺盖薄被的是李帘,没被子挤一床睡觉的是亭空和赵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