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挑倏地坐直身子,面容一肃:“想不到那些人的首领,居然是晏都禁衣卫,也亏公子跟他问过路,不然还不知南郑皇帝动作这么快,连你具体在宝封哪处,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亭空有问过我,我没告诉她这人的真实身份。”
沈于岩诏点头:“你不告诉她是对的,她向来不关心这种事,知道无益。我怕就怕,这事是西丹内有人暗中通报,他们才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个郑延抒,当真让所有人都小瞧了,一直清眼旁观整个大局。一登基就将郑朝廷大清洗,把所有贪官污吏全都揪出,连那些皇戚都不顾及,完全不给他们颜面。”
虞晴欢眼神闪动:“公子,西丹内跟你作对的人,不是很多。而知道你此次来宝封的人只有五人,我和小挑一直随身跟你,高太师对你向来忠心耿耿,他没问题。松离的族长连玉丘,一向对你外忠里逆,赢平南这人深沉难测,谁也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你怀疑谁?”
沈于岩诏从怀中取出一块被烧得只见两个字的布条,那是他们折回树林时,从那正在烧毁私通证据的黑仪首领手中,夺抢得来的。
他估计也想不到,沈于岩诏不仅没有立即逃走,而是又带人突然返回报仇,匆忙之下,布条根本来不及烧完。布条下角的‘玉丘’二字,已足够让冕挑和虞晴欢知晓,将沈于岩诏行踪密告外人的人,是为谁人。
“连族长对皇兄真是忠心不矢啊。”沈于岩诏似笑非笑的偏着头,神情看似平淡却隐带肃意。
冕挑和虞晴欢对视一眼,惊骇的不发一言。
两年前,太子沈于塔古畏罪伏诛,但其旧部并未完全顺从沈于岩诏。
这沈于塔古生母,即当今的穆太妃的表哥,便是当今松离族新一任族长,声望仅次于皇族,和商号垄断整个西丹的赢氏家主赢平南。一直对沈于岩诏心存不满。他若是不幸遇害,必定得表妹及家族拥护,取代他成为西丹皇帝。
想到这儿,虞晴欢皱眉道:“无凭无据的,我们现在该如何?”
冕挑微笑:“静观其变,东姚不是寻回失踪已久的皇子了吗?人家既然发邀请函,公子怎么着也得去祝贺一下。”
风吹皱湖面,艳芒透映湖,照出不平凡人生。
山碧水澈,树繁虫鸟叫。举目青色夏宁人间,鸟语花香薰人醉。
夕阳晕落处,一条细长溪流如白练曲蜒缓流。身姿玲珑的鹅黄衣裳少女,卷着裤角,露出匀称纤直的小腿,持尖竹往溪水里猛夹。半晌,少女提起的竹子另一端,插着条肥硕鲤鱼。
“亭空,够了,三条够我们今晚饱餐一顿了。快上来吧。”离小溪不远的平地上,李帘边朝少女大喊,边将开膛破肚的草鱼,放入用竹筒盛着的溪水洗净,再麻利地用削好的竹条插好。
“宰洗干净。”亭空一把将鱼扔入半开的竹管中,跑去捡枯树枝。
“是是是,你辛苦了。亭空真厉害,这次是鲤鱼啊!”李帘笑眯眯地用刀清理穿插好鲤鱼,然后生火烤鱼。
亭空抱回树枝,斜睨他一眼,话都懒得回。
说起来,亭空这样冷冰冰的待李帘,确实是情理之中,他也确实心有愧疚。
三天前,亭空和李帘让守门的仆人,转告沈于岩诏他们要离开之后,便匆匆上路。次日到达一个小镇时,亭空肚子疼要去找茅厕。李帘便自告奋勇的要帮她拿包袱,她也就由着他。并仔细叮嘱千万别把包袱弄丢,里面的两千多两可是她的全部身家财产。李帘一听这个不起眼的灰布包袱里,居然有普通人十辈子也挣不了的丰厚银两,当然紧张得不得了。一紧张就不自觉露出害怕神色,更加不自觉的紧搂包袱,一副生怕别人来抢的惶恐样。
俗话说,越害怕什么,越会来什么。这乡野小镇治安本就不好,李帘一脸全神戒备的紧张样,摆明告诉别人,他怀里揣着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这不,终于吸引了几个地痞的恶意目光,二话不说的便要抢了包袱。李帘本是誓死不从,被打得头破血流,不得已才松了手,连马跟驴也被牵走。
于是---原本可以锦食奢宿,游山玩水到朝歇的两人,从此过上了风餐露宿,吃着这一顿的同时,便得想下一顿的悲惨日子。两人身无分文,只得步行上路,脚程越走越慢。这会儿,不过是到隔着宝封外的第三个小镇,离南郑最后一座城池骆京,还相差七十多里。
先不说沿途经过的城郡要想进入,还得交入城税。单是出了骆京,要渡河到东姚的边城靖州,还得每人付一钱坐船银。而且,从靖州到朝歇,又要步行二十里,想起来亭空就头疼。这三天经过的,都是些小村庄。
如今兵荒马乱的,人家填饱肚子都成问题,哪会施舍给亭空两人吃的。只能靠吃野菜,和人家没来得及摘的半熟野果充饥。运气好的话,倒是能逮到只野兔野鸡开开荤。今天路过的这座山头,运气还算不错,亭空在水中磨了一个多时辰,脚皮都起皱了,抓到了两条草鱼、一条鲤鱼。
可是,挨千刀的!她好想吃米饭,吃香辣美味的薰鸭。吃了两天没有味道的野餐,白天汗流浃背还没有衣服换。现在已是初夏,夜里蚊子特别多,吵得她睡不安稳,水嫩的肌肤被咬得起了疙瘩红点。她快要疯了!想到这儿,气得咬牙切齿的亭空,便忍不住瞪向对面津津有味的啃鱼的秀恬少年。
“亭空,你有事吗?”李帘吐出一根鱼刺,清朗的脸庞扬起灿烂笑容。
亭空吸了口气,强忍住想胖揍这家伙一顿解气的冲动,没好气的瞪向他,一指先前因饿肚砍竹而被砸疼的肩膀:“给我捏捏。”